确如许正所言。
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那本就丧失了光泽的灰败发丝已是灰白遍布,死气昭然。
在邪气入体的祸祸之下,他的寿元本就仅剩下了五个月有余的时间。
说半截身子入土都有遮掩的嫌疑,分明是只差临门一脚,便可一命呜呼。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许正命不久矣,正是光脚的那个人。
黑袍人斗笠下的目光微微偏移,凝视片刻,因斗笠的遮掩,许正也看不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只听片刻之后,黑袍人再度开口道:“不怕死?年轻人,有的时候,安稳死去,可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一件美事儿啊。”
许正心中一沉,看来此人绝对没想善了,当即道:“既然如此,何须在此废话?我不过是个小人物,生死无人知晓,除了我堂哥许知浅外,怕是无一人惦记。”
说到这里,许正做恍然大悟状,“我懂了!嘴上再怎么看不起武帝的郎官,看来你们还是心有顾忌。想摆平我,诬陷许知浅不成?”
想来想去,许正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他可没那个能耐上达天听,但许知浅却可以。
哪怕真要杀人灭口,武帝身边自有人探查,纸终究包不住火,风险极大。
只是他唯一不明白的是,若对方不是真凶,而是朝廷的势力,为何非要做出这般事情?
难不成杀害许家百余口人的家伙,背后还有着滔天的权势,与官府中人有所勾结?
否则的话,许正实在是想不通,官府的人不去追查真凶,跑来为难他究竟是几个意思。
受害者还得有罪是吧?
“你想错了。”
那黑袍人却是摇了摇头,将书案上的一份准备好的文书推了推,“识字么?”
“略懂。”
许正走上前去,将那份文书拿了起来,借着火烛的光细细看了起来。
【许家之子许正,为人奸猾,好逸恶劳,横行乡里,贪财无度,自幼时起便多有欺压良善、践踏他人之罪状。许老太公为人宽厚,多有教导,却是屡教不改。待得许正年长,变本加厉,以亲族财货为己牟利,变卖家财奢求繁华,愈演愈烈......】
目光仅仅是扫了一眼,许正便青筋直跳。
你奶奶个腿,老子满打满算穿越不过两天,你搁这儿写‘讨许正檄’呢?
奈何人在屋檐下,许正只能暂且强忍着脾气,要看看黑袍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省略掉中间一大段对许正个人品性、行为的批判,许正目光继续向下看去。
【为尽奢华,自家财货虽已被许正尽数变卖,财货空空,乃至家徒四壁,四处索求。奈何许正人憎狗厌,父母已故,亲朋远离,无一友人、故交愿与之牵连,许家无人接济半分。
穷困潦倒之际,许正恼羞成怒,心生毒计,许家自有大笔钱财!
只要许家之人尽死,唯他一人独活,许家之财富岂不是尽入其手?为此许正暗中等待时机,早做准备,终于在许老太公百岁寿宴上觅得良机!】
好家伙!
看到这里,许正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
接下来不出所料,那个近乎疯癫的‘许正’趁机在酒水里混入了自己辛辛苦苦搜刮而来的毒药,只为将许家满门宾客一网打尽。
甚至为了洗涮掉自身的嫌疑,他自己也饮用了同样掺入毒药的酒水——只不过许正提前服用了解药!
于是一场宴饮过后,许家参与许老太公百岁寿辰的宾朋亲友中,仅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不是许正还能有谁?
当一纸文书看完,许正都恨不得拍案赞叹,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这罪状写的,由表及里,由浅入深,从性格、品性,到事情的发展,中间的考量,毒辣的心思,尽是娓娓道来!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合情合理。
就算让许正自己编都难以编出这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失心疯故事来。
真特娘的是神探啊,满打满算不过一天的时间,百余口人的命案就调查的这么清楚,所谓青天大老爷也不过如此了。
如果故事的主角不是他,那就更好了。
“看完了么?”
黑袍人问道。
他分明带着斗笠,许正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却好似从斗笠隐藏的阴影下,看到了丝丝嘲弄般的笑意。
“写的真好。”
许正将文书放回书案之上,感叹道:“你不去当个说书人实在是可惜了。”
顿了顿,许正又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按照你写的那个‘许正’,分明是一塌糊涂,身无分文之人,哪里弄来能毒死百余口人的剧毒?那玩意儿,没那么好拿吧?”
“最近刚抓到了几个蛮族的探子。”
黑袍人深藏在斗笠阴影下的面容咧嘴一笑,“你们臭味相投、一拍即合。蛮族探子助你完成计划,待得你攀上高位,得了财富,再百倍回赠给他们,也很合理吧?
哪怕此事不成,能给大佑王朝添点乱,蛮族的探子也是很乐意的。”
沉默片刻,许正抚掌赞叹。
最后的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