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颇为照拂兄弟姐妹,内廷之中都无人生过同他夺嫡的念头。
只有储妃讨厌了些——苏落薇同她自小认识,是她在皇庭中鲜少遇见的、不肯让着自己的世家女,后来甘侍郎入宫,她们二人比文墨比书艺,最后她败下阵来,与她结了梁子。
不过说起来,这些梁子都是小儿女好胜心罢了,宋枝雨在府中写字时,还恨恨地想,落薇应该能做个不错的皇后,而她定然没有如同皇后一般风光的机会,只能白白认下甘侍郎的选择。
想来真是不甘心啊。
宋泠出宫之后,宰辅携政事堂几位老大人来拜上元安康,随后相继出宫,皇帝病着,上元家宴办不成,诸位皇子皇女便也被遣出了宫。
临走之前,皇帝的精神好不容易好了些,倚在床榻前对大家和颜悦色道,正是年来佳节,何必拘在宫中?
最后只有尚未立府的六皇子和七皇子执意留了下来。
宋枝雨本也想留下来,皇帝却对她笑道:“朕记得宁乐上元时最爱猜灯谜,去岁将瓦阑街的灯谜都摘尽了,今年也要不负众望才是。”
她乘轿出宫前,去燃烛楼上了一炷香。
她本意只是上一炷香,谁料跪在满堂牌位之前,竟悲从中来——爹爹慈爱,怎会天不假年,倘若神佛能够叫她以身代之,她也心甘情愿。
哭到后来,便昏睡了过去。
再后来的记忆变得很模糊,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听见耳边传来了窸窣声响,那种声音很奇怪,像是有许多许多人,又像是只有一个人,空荡的殿中有冬雪的回声,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血腥气?
她从混沌中醒来,茫然地看见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奔到近前,口中喊道:“皇太子遇刺了!”
宋枝雨这才发觉自己在燃烛楼空旷的一层殿中睡着了,全无公主体面,
() 趴在冰凉的地面上,鬓发散乱。
刺棠案后足有一月,她都活在那种懵懂和模糊之中,汴都险生叛乱、宋澜登基、落薇封后、刺棠案祸首被查——五弟为夺嫡勾结凶手杀了二哥,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事?她不敢信、不愿信,反反复复地在府中弹一首《棠棣之华》。
与此同时,那种奇怪的声音在她噩梦中频频出现,后来她一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上元当夜空空荡荡的燃烛楼,她枯坐在地面上,听见窸窣声响,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当夜她趴在地面上,听见的是地下传来的声响!
可是燃烛楼的地面之下怎么会有声响?
宋枝雨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意味,于是在一个进宫小住的夜晚,她借口祈福,遣散侍从,独自在燃烛楼中摸索了良久。
不过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没有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却撞见了单手染血的宋澜。
彼时她刚刚寻到燃烛楼后院那片被围挡修缮的地方,宋澜便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登基以来,宋枝雨去拜见过许多次,但她从未在自己向来低眉顺眼的六弟脸上,看见这种意味深长、冷漠玩味的神情。
风声一闪而过,她确信自己闻见了那种熟悉的血腥气,还听见了微不可闻的哀嚎声。
有侍卫上来抓住了她的胳膊,宋枝雨在巨大的恐惧中,听见宋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皇姐,这可怎么办好呢?”
宋枝雨咬破了舌头,口中弥漫一片血腥气:“这是什么地方,你……你……”
宋澜置若罔闻,皱着眉想了半天,终于很高兴地开口道:“对了,皇姐,你还有个母亲在宫里是不是?朕登基时还给了她尊位,知安太妃——知遇而安,皇姐也应该如同母亲一般,知趣才是。”
宋枝雨迟钝地意识到他的意思,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宋澜依旧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只是喃喃自语:“如今杀你的话,好像不太好动手……哎呀,对了,皇姐,你是不是很会写诗,朕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主意。”
他微笑着抬起头来:“皇姐好似还与阿姐不对付,更好了,你说你什么都没看见,那就为朕写一首诗来证明罢。”
宋枝雨不是不知道宋澜的用意——此诗一出,流血无数,他是要将她同自己逼上同一条船。
然而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诗成之后宋澜遣人将她送回公主府中,形同幽禁,她知道,迟早有一天,宋澜会寻个理由要了她的性命。
好在那时她甘心赴死,大概不会牵连母妃了。
闭锁公主府后,宋枝雨养了许多内侍,所幸宋澜千头万绪,一时顾不到她。
舒康来过,她拒之不见,落薇送的帖子,也被她丢进了手边的小池塘。
等到宋澜起念杀她的时候,她或许能换来一个面见故人的机会。
但愿她所知晓的事情对故人有用。
宋枝雨虽然要强,可众人不知,她其实比舒康还要怕痛,提心吊胆地等了这么久,咬破牙齿间的毒药时,她竟还平静地安慰了自己一句,没关系,好歹与宋澜赏赐的鸩酒相比,没有那么痛苦。
那时她还想不到,二哥能够死而复生,甚至轻易窥破了她的为难——这里她又想起苏落薇来,此人心中虽然生了从前没有的八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