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闻言一愣,然后觉得有趣,哈哈笑了。
场下的简雍在留心观察着李孟羲与刘备,简雍看到这小军师说把军中牛骡牲口全杀了,刘备不仅没怪罪,反还一笑了之了。简雍瞩目着跟刘备谈笑和睦的小军师,心中暗道,看来这小军师乃执掌实权之人,这般小小年纪,刘备竟信的过他,令人惊讶。
说完了宰杀牲口之事,收回话题,李孟羲转头目视场下众人,他接着说到,“本来,杀了大批牲畜,多有肉食,虽无粮,吃肉也能饱腹。
就这样,煮肉汤全军分食。”
说着,李孟羲顿了一下,忽然话题一转,“可几日后,肉食殆尽,幸我军有大肆捕鱼,鱼获多有存余,仗着存鱼,当能再接续几日。”
“可,一日,某与关将军巡营,撞见有民夫与伙夫顶撞冲突。”
说到此处,场下多数人都在心里想了,敢顶撞伙夫,是不想活了,大多数人都以为李孟羲接下来是要说整顿军法之类,可结果,非是如此。
李孟羲回想着当日情形,沉声说到,“某与关将军前去问询,问生了何事。
民夫乃说,是伙夫不给盛鱼肉。
问伙夫,伙夫乃说,是民夫挑事。”
顿了一下,李孟羲目光扫过场下众人,笑问,“当此时,各说各有理,某又未亲见,怎知谁对谁错?诸位以为,某此时,当如何?”
在刘备左手第一个位置的简雍,简雍稍作思索,沉吟道,“某以为,”李孟羲闻声朝简雍看过来,见出言的是简雍,李孟羲笑着拱手一礼,“简雍先生请讲。”
简雍道严肃道,“军中重地,不管对错,敢搅扰生事,皆要惩治,不然,不足以震慑余众。”
“额,”李孟羲愕然,他转头朝其他士子看去,问,“那,诸位以为,某又当如何行事?”
其他涿州士子也言,当是如此,军当言,敢搅扰生乱,不能纵容。
李孟羲眉头皱起,无言了。
良久,待李孟羲整理好了思路,他看了看简雍,看了看侧旁刘备,目光扫了一圈,看了看所有涿州士子,他意味深长的道,“某以为,诸位所言,皆是不妥。
军中重法度,莫说军中,便是治民,也需法度。
敢问,这法度用之为何?乃为公道也。
法度为表,而根本,乃是公道,是公正,是公允。诸位言军法当严,言应不管对错,要惩处伙夫与民夫二人。
此,只为威严法纪本身,而不究公道,此岂不是,重表而轻根本,为轻重颠倒之举?
不妥也。”
一席话,震耳发聩,场面安静了,简雍与涿州众士子惊讶的目视着李孟羲。
门口,关羽左看,右看,看这一众士子,关羽很有话说,关羽想说,不是这么干的,不是这么干的啊,要是分粮不公,就比如李陵,李陵分赏不公,结果直接军中内乱了,李陵部下就投匈奴去了。
不是这样干的啊,要是真出事,那可就兵败身死了啊。
在这一刻,关羽对这一众士人,一种智商和能力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关羽抱着双臂,微不可查哼了一声,一双眼眯起,静静的看着一众所谓士子,眼神里透漏着满满的蔑视。
被李孟羲驳斥了,听李孟羲一番高论,震耳发聩,简雍心态立时变了,他心中因见李孟羲年少而仅存的那点轻视,此刻荡然无存了。
简雍神色庄重,直起身体,朝李孟羲郑重拱手一礼,正色问,“敢问,小军师又是如何处置此事,又如何公道?”
李孟羲看向简雍,笑着答说,“此不难。
某只是,查验而已。
某见分汤刚始,鱼汤尚烫,想必,一队之中,盛到汤的众人,还未吃喝。
故,某立令同队之中所有民夫,但凡已盛汤者,置碗于地。
而后,数十碗凑集一处,这一看,究竟立知。
乃是,同队几十碗汤,有的碗中有肉,而有的却无。”
“至此,某知,的确是分汤之时,有所不公。”
“但,某却仍不能知,这到底是伙夫仗权作威,还是其他。”
“故,某再至陶瓮处再观,一看,便知为何。
乃是,鱼肉未曾剁碎便炖煮,鱼肉经煮,鱼肉散,沉于锅底,于是,伙夫盛汤之时,无论如何,一勺下去,有时有肉,有时却无肉。”
“至此,一切明了,非是伙夫有意偏私,亦非民夫有意寻事,两人皆是无错。”
听到这里,简雍眉头一皱,“皆无错?不罚一人?”
李孟羲笑着反问,“既无人有错,何故惩处?法度根本为法度威严否?非也!法度根本,在法度公道也!
无人有错,便无人受惩,此,何疑也?”
又是一番高论,让简雍无言反驳。
李孟羲继续又道,“见一处分鱼不公,可见,军中皆是鱼,皆是煮鱼分汤,全军不公者想必多矣,而又为军粮将近之时,军中每日只剩稀粥寡汤,值非常之时,若不公允,恐大生事端。”
“故,某立下一令,令军中再熬汤时,必要将鱼剁碎,以使公均。”
简雍并涿州士子听闻了李孟羲的处理方法,皆暗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