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息的软蛋!”
贾政眼瞧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紫檀木板子直指他的鼻子,“当年你一手抓了脂粉钗环我便知你日后必定是个酒色之徒,如今果真不负所望!
小小年纪不学无术只知风月,男男女女荤素不忌放浪形骸,你……你简直无耻下流至极!肮脏到令我恶心!”
话音尚未落地,板子就已先一步落在了他的身上。
贾宝玉顿时吃痛哀嚎,本能地抱住自己的头蜷缩起身子,企图尽量用臀腿部抵挡伤害。
在外探头探脑的丫头们见此情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阻拦,只得默默祈祷老太太和王夫人能快些赶过来。
——甫一看见贾政气势汹汹的架势她们就已知大事不妙,第一时间就有人偷溜去搬救兵了。
贾政虽不曾看见,但猜也能猜得到。
这么多年来哪回不是如此?
甭管什么大错小错,总有一堆人拼命护着这个宝贝疙瘩。
他就不明白了,这个孽障究竟有什么好的?
满府上下竟全都像被眵目糊遮住了眼睛一般,着了他的魔了。
简直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知晓自个儿时间有限,贾政也是丝毫不含糊,手里的板子几乎都要被挥出残影来了,主打一个快准狠。
贾宝玉不敢躲更不敢跑,就那么蜷缩在床上硬挨着,嘴里哀嚎不断哭喊连连,涕泪横飞可怜兮兮。
但落在贾政的眼里却丝毫没有垂怜之意,反倒越发来气,“动不动便哭哭啼啼做那怂包状,通身上下毫无男儿气概可言,阴柔软弱至此真叫我怀疑你娘当初是不是哄了我去!”
“住手!”
就见贾母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飞奔而来,一进屋见着那般“惨烈”情形简直心疼到无以复加,拎起拐杖便朝贾政打去。
“你这混账东西,究竟又是听了哪个黑心肝的挑唆不成?他小小年纪身子骨儿都还尚未长好,如何经得起你这般毒打?万一打出个什么好歹来你便是后悔也晚了!”
贾政也不躲闪,只冷笑道:“他虽小小年纪,却未必不曾长好,已是下流得叫人害怕呢。老太太也不必担心我会后悔什么,别说打伤打残了,便是打死了他我都绝不后悔。
非但不后悔,我甚至做梦都要笑出声来了!
这样一个孽障简直就是我毕生的耻辱,是我们贾家的大害虫!不如趁早死了清净!”
乍一听起来像是气话,但观其眼神冷酷言语激烈却又奇异般漠然,便知他绝非是一时火气上头口不择言。
他是当真厌憎极了这个儿子。
贾母怔住了,一时只觉自个儿的心都在颤抖。
嘴皮子微微蠕动几许,却是一个字都未能再说得出来,只是伏在床前紧紧搂着她的宝贝孙儿啜泣不止。
但紧随其后而来的王夫人却受不了这,当下似被戳着肺管子般整个人都要疯了,歇斯底里地怒吼道:“我的珠儿已经被你逼死了,如今就连宝玉你也想从我身边夺走不成?你休想!
我到这把岁数膝下就只剩宝玉这一个儿子,他就是我的心肝,是我的命根子!你若敢动他,我便也不活了!索性一把砒霜下去,咱们一大家子一并齐齐整整到黄泉路团聚!”
贾政的眼底闪过一抹伤痛之色,“回回我要教训他你便总要搬了珠儿出来企图压服了我,我倒不禁想问问,你果真疼爱珠儿吗?
珠儿倘若泉下有知,这些年被你不时哭嚎几嗓子早该闹得神魂不宁了。动不动打着他的名头出来胡搅蛮缠,珠儿又该是何等伤心痛苦?
再者说,当年珠儿之死固然有我过于严苛管教的缘故,你却果真无辜吗?
我因心中有愧故而这些年对你种种无理言行多有忍让,你却以为你拿捏住了我?殊不知我愧对的是珠儿,而非你,在珠儿这件事上,你与我一样皆是罪人。”
说罢他便拂袖踉跄而去。
身后,原本发狂的王夫人瞬间满脸惨白神色仓惶。
猛然一阵眩晕袭来,身体“扑通”一声就软了下去,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半天缓不过神来。
“太太……”
“不是我……与我无关……我不过是一介妇人,哪里能反抗得了他?都是他害的,是他害的!”
周瑞家的深深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
身为二房的嫡长子,贾珠自打出生起便被寄予厚望,小小一个人儿还没能走得利索时就已经在开始为启蒙做准备了。
打小就从没有一刻能松懈的时候,别的孩子还在玩泥巴的年纪,他的“玩具”就只有书。
每日检查功课但凡稍有不妥便是一顿严厉斥责加竹笋炒肉,全然不觉得这样苛刻要求一个三五岁的孩子究竟有何不妥,竟是一门心思想要将孩子培养成一个文曲星下凡般的神童。
对此,夫妻两个的目标其实都是一致的。
做老子的指着这个儿子去完成自己当年未能完成的心愿,有朝一日高中状元扬眉吐气。
做亲娘的指着这个儿子封王拜相,好为自个儿挣个老太太那样的超一品诰命回来威风八面。
谁也别说谁,谁也不无辜。
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