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胤礽压抑在心头的委屈愤怒。
“哪怕他选一个死忠保皇党、中立党,孤也都绝无任何异议,偏偏怎么就选中了塞楞额?这人与马尔浑之间的恩怨,同胤禔与孤之间何其相似?果真就是巧合不成?果真就无其他用心不成?
谁信?这话说出去谁信!糊弄鬼都不带这样的!
他这摆明就是在给胤禔送助力,是企图制衡孤!无论是势力上还是声望上!”
下位者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揣测上位者的心思,这也就注定了上位者平日的一言一行都要三思而后行,否则一个大意可能就会引起天大的误会,从而招来局势变动甚至朝堂震荡。
要说康熙是无心之举?骗骗三岁小孩子都骗不过去。
一个精明且成熟的帝王,无论如何都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就是明摆着冲他来的,又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是冲储君来的。
“皇上到底不是普通人,既是一个阿玛,更是一位帝王。”索额图重重叹了口气,满眼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倘若殿下一直是那个坐在皇上膝上牙牙学语的稚儿,那皇上必定会毫无保留地疼宠您保护您,可惜……”
“可惜孤长大了。”
“此为其一,另外恐怕殿下也是被奴才给连累了。
上回牵扯进两淮盐业的案子里头,皇上虽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到底也不曾责罚奴才,但想必还是记在了心里,未必没有敲打殿下的意思。”
闻言,胤礽不禁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上回孤一心坚持保下你可能叫皇阿玛生疑了?这是觉得孤的心大了?”
索额图低头沉默不语。
胤礽却是气笑了。
他要保索额图,一则因为信任依赖,因为感情使然,二则也的确是因为这个人对他来说对整个太子党来说太过举足轻重。
但,长生天在上,他可从来没有妄图以此对抗皇权、对抗皇父的心思!
旁边的皇长子党虎视眈眈,底下的弟弟又一个接一个见风就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个太子早晚逃不过一个腹背受敌。
不抓紧发展势力,不死死护住自己的拥趸,只擎等着旁人来生吞了他不成?
皇阿玛怎么就不明白,他仅仅只是想要尽力自保而已。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顷刻侵袭而来,在心底漫延、肆虐,堵得他阵阵晕眩,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一缕迷茫无助也悄然爬上了心头。
身为皇阿玛最得意最骄傲的儿子,身为大清储君,他一向处处严格要求自己,从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怕一不小心就会叫朝臣失望,叫百姓失望,叫皇阿玛失望。
他是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太子,他不能不优秀。
可如今看来,事实却又仿佛并不是这般简单。
不优秀,他就是德不配位,皇阿玛也会失望会不满。
优秀了,皇阿玛还是会不满。
朝堂之上,他若势头强劲些,皇阿玛会忌惮会打压。
倘若他稍有松懈,却又挡不住胤禔来势汹汹,被那豺狼虎豹拆吞入腹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的事。
进,进不得。
退,退不得。
他究竟该怎么做?
皇阿玛,儿臣究竟该怎么做?
此时此刻,胤礽甚至生起一股冲动,想要冲进乾清宫去抓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问个清楚明白。
索额图一直静静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眼看时机成熟,便出言,“殿下,不进则退啊。
从您成为太子的那一日起,就注定您只能一直拼了命往前进,绝不能后退一步,后面……多的是那狼子野心之徒正张大了嘴呲着满口獠牙追赶,稍一停顿,只怕就是万劫不复之地啊。
此次皇上的举动就是一个信号,倘若您还选择忍气吞声,那就不仅仅只意味着皇上对您不满、有意打压,更意味着您软弱可欺,几乎等同于在扯着喉咙喊旁人抓紧机会上前来吃了您。
越是这种时候,殿下就越是该强势起来,皇上是怎么将大皇子抬起来的,您就要怎么给他摁回去,绝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得意起来。
谨防此消彼长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咱们得叫人知晓——太子殿下已经长大了,即便没有了皇上在背后护着,也不是能随意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亮出獠牙固然会引起皇上忌惮,但那又如何呢?
忌惮不是早就开始了吗?
太子什么都不做,忌惮未必会减少,甚至反倒可能更忌惮于太子心思深沉日渐稳重。
左右都是错,左右都讨不到半分好,这就是太子如今的难处。
既然如此,那就选择咬牙继续顶风前进罢,至少身后的威胁会小一些,不至于吃力不讨好、反落得腹背受敌深陷泥沼。
胤礽并未着急回应。
他并不想令父子之间的关系更加紧绷起来,他想找找有没有其他破局之法。
只可惜,凭他反复考量琢磨,竟也未能再寻得一条两全之法。
索额图说的没有错,从他成为太子的那一天起,他就注定退不得了。
即便万分不情愿,哪怕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