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再承受不了太多,他痛苦的闷叫一声,崩溃地把脸狠狠埋进被子。丁芳在外面。
陈玉辉面沉如水,从床上站起来,慢条斯理穿上衣服,又把窗户大大敞开。
“起来收拾收拾自己,别做什么不该做的。”陈玉辉拿着相机走出卧室之前,留下这么一句话。
陈玉辉和丁芳在门外争执了一些什么,贺春景不知道,也没有心思去知道。
简单理了理床单,作业本和卷子都是摊开在书桌上的,丁芳要是进来,他只管坐到桌前就行。
可屋里的味道一时半会散不尽,贺春景抓着习题册站在窗前扇了一会,不见效,转而想起床头柜最下层抽屉里,有陈藩藏的东西。
他扶着床挪过去,从一柜子的医药用品下面找出半包烟,旁边还放了个粉红色透明塑料的打火机。
在柜子里放了小半年,贺春景晃了晃打火机,里面竟然还有油。
他坐在地板上,靠着床,一次点了三根烟,然后像举着小火把一样把它们举在眼前。
熟悉的柑橘味慢慢攀上来,代替了一屋子腥气。
贺春景默默看着它们结出长长的烟灰,烟灰落到地面上,眼泪不知不觉爬了一脸。
他无声的眨眼,门外丁芳和陈玉辉的争吵仍在继续,丁芳像是急了,冲过来砸门,把卧室门砸得震天响,喊里面的人出来。
“春景,别害怕,是你丁阿姨来了,开门给她看看。”
陈玉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贺春景把已经熄灭的三支香烟丢进垃圾桶,点燃了烟盒里最后的那根,用颤抖的指头递到嘴边,轻轻吸了一口。
他不会这个,捂着嘴小声呛咳了几下,却近乎偏执的把嘴唇继续贴上去,大口吸完了一整支烟。
叫门声愈发激烈,贺春景最后看了一眼熄灭的烟蒂。
“来了。”
他提高声音回答。
站起身走到门边,贺春景给门板去了锁,悄悄拉开一道缝隙,对上了门外丁芳通红的眼睛。
丁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六七个月,行动不便,她撑着腰站在那里。
贺春景本是憎恶丁芳的,可他此刻却对着这样的女人提不起多猛烈的恨意。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她问。
“对不起啊,陈老师,丁阿姨,我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在屋里抽了支烟,”贺春景说着,还朝他们俩弯腰鞠躬道了个歉,“刚才散味道来着,结果也没散干净,对不起啊,我以后不抽了。”
“下不为例。”陈玉辉在丁芳身后,皱着眉头抬手扇了扇溢出来的柑橘味,“二手烟对孩子不好,丁芳,别进去了。”
丁芳含着眼泪推门看了看,里面确实没有别人了,转头恨恨看向陈玉辉:“你还在意这个孩子吗?”
陈玉辉很是为难的看了一眼贺春景,又看了一眼丁芳:“春景,你先进屋,我和你丁阿姨还有话说。”
贺春景麻木地点点头,转身又回到房间里,回手上了锁。
隔绝了丁芳的视线,贺春景再也坚持不住,软绵绵瘫倒在床上。他感觉自己像是生物课上被刀片横切的蚯蚓,求生求死都不得法,只好深深蜷缩折叠起来逃避现实。
他的肚子很痛,身上全是汗,被冷风吹干了黏在身上,特别难受。
手里的烟盒被他紧紧攥着,攥成一个瘪瘪的小片。
刚才就该把这里烧掉,他想。
再次拧动卧室门把手的时候,陈玉辉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丁芳买通医院在他体检时动过手脚,自作主张地要了孩子,现在又企图用这个孩子来保住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的夫妻感情,走又走不得,离又离不掉。麻烦。
陈玉辉眉心拧成结,快二十年了,这女人的手段一点也没有长进。
“春景,开门。”
陈玉辉烦躁的又拧动几下门把手,曲起指节朝门板上敲了三声响。
门里面没有动静。
“你知道我有备用钥匙,别闹脾气,快打开。”陈玉辉声音压低了,隐隐含着威胁,“别让我动手开门。”
贺春景就像铁了心给他火上浇油,对他的声音置若罔闻。
陈玉辉转身到鞋柜上翻出备用钥匙,三下两下捅开了门锁。
一股极猛烈刺鼻的味道迎面扑过来,陈玉辉推门的手顿了顿,这孩子倒是没浇油,浇的是酒精。
“你在干什么?”陈玉辉站在门口静静看他。
贺春景把整整两大玻璃瓶的医用酒精淋在床褥上,空瓶子歪倒在枕头旁边,吸饱了酒精液体的布料湿漉漉堆成一团。
贺春景就坐在这一片狼藉之中,手里捏着那只粉红色打火机发呆。
“我要住校。”他说。
客厅开了窗,卧室门打开之后两边对流,料峭春风从窗外卷进来,从二人之间一点不留情的横扫过去。
贺春景打了个冷颤,望向虚空的目光渐渐聚焦在陈玉辉脸上,他捏着打火机的手指隐隐发抖,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诉求:“我要住校。”
“你威胁我。”陈玉辉嗤笑了声。
“对,就像你威胁我一样。”贺春景眼神又有点涣散,但他强迫自己努力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