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小幼娘,她虽然难以理解大人世界中言语交锋背后隐藏的深意,但却无一遗漏地捕捉到了两人对话的每一个字。
当周秀才步入房间,她立刻眨动着那双大眼睛,好奇而又天真地发问:“秀才叔,你的哥哥来了,你看起来不高兴啊,是吗?”
周秀才正忙着将厚重的狐裘挂在衣架上,闻言,他的动作微微一顿,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故作轻松地反问道:“我哪里不高兴了,你这小机灵鬼,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
“幼娘的两只大眼睛可亮堂了,秀才叔心里的想法,幼娘都能感觉到一点点哦。”
小幼娘惬意地坐在椅子上,两条小腿悠然自得地摇摆着,一副小大人模样,“难道,秀才叔,你不喜欢你的家人吗?”
周秀才的手忽然停在半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感叹于孩子的敏锐,又为自己竟被一个小姑娘洞察了心事而感到惊讶。
“哎,你这小家伙,也要来劝我跟家里人和解不成?”
话音刚落,悔意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怎能用这种充满负面情绪的言语对待一个纯真无邪的孩子?
更何况,与小幼娘讨论这些成年人的烦恼,又有何意义?
她只是一个孩子,又如何能够理解和开导自己呢?
正当周秀才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小幼娘那柔和而坚决的声音已经响起:“如果秀才叔不开心,那就不用勉强和好嘛!”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击中了周秀才的心房,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定格在小幼娘稚嫩却坚毅的小脸上。
那是一张未经世事雕琢的脸庞,眼中却闪烁着超乎年龄的果敢。
小幼娘一字一顿,语气异常坚定,继续诉说着自己的看法:“以前奶妈打我的时候,我虽然难过,但因为她是照顾我的人,我还是会跟她亲近。可是娘和爹告诉我,亲人也有好坏,对我们好的,我们自然要对他们好;对咱们不好的,就要离得远远的!幼娘知道奶妈对我不好,所以后来我决定不再跟她亲近了!”
最后一句话,小幼娘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出,尽管她尚不能完全理解成人世界情感的纠葛,但她从徐莉云和张老二那里学到了——亲人之间并非全然的依赖与爱慕,有时也会有伤害,甚至互相利用。
当血缘关系仅仅意味着痛苦和束缚,选择远离并非逃避,而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记忆中小幼娘,无论每天遭受多少责备与冷漠,总因他们是所谓的“亲人”而默默承受,强迫自己去接近那些给予她恐惧的人,比如张老太。
但现在的她,不一样了。
她从徐莉云他们的关爱中学到了真正的“爱”,不再盲目渴求张老太等人的虚幻情感慰藉。
说罢,小幼娘从椅子上一跃而下,轻快的脚步声“哒哒哒”地回荡在屋内,她跑到周秀才面前,伸出一只小手,将自己干净的手帕递给他,柔声说道:“秀才叔,别难过,幼娘帮你擦掉眼泪。”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没有哭。”周秀才抿紧嘴唇,试图用微笑来掩饰,轻声辩解着。
然而,小幼娘却晃着小脑袋,固执地指向他的眼角:“我看见了,你的眼睛在悄悄告诉我,它很伤心呢。”
周秀才紧紧攥着那方边缘微卷的帕子,背影显得孤寂而决绝,缓缓转身,将自己隐没在那把老旧摇椅的怀抱中。
摇椅轻轻吱嘎作响,似是在诉说着主人心中的无奈。
他轻轻拿起那绣着细碎小花的手帕,花纹细腻而生动。
无人能窥见,那掩藏在帕子底下的双眼,是否真有泪珠滚落。
小幼娘捏着衣角,心中的关切如同细流,悄悄绕指缠绵。
正当她欲上前再言安慰,却突然被周秀才那似乎无意间抛出的问题打断了思绪。“三字经,千字文,这些经典你都牢记于心了吗?来,背一段给我听听。”
“哼!秀才叔真是最会扫兴的了!”小幼娘娇嗔着,转过身,抱起蜷缩在火炉旁打盹的小白猫咪,一头扎进了色彩斑斓的连环画世界中。
周秀才在摇椅上轻轻摇晃,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那些往日里的不悦与怨怼,逐渐消散于无形之中。
“我哪里烦人了?教你读书,这不是为你好吗?”
他停顿片刻,眼神坚定,似乎决心要从小徒弟的口中,探寻那不愿深学背后的真相,“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读书可以开启智慧,明辨是非,如果不努力学习,将来被人欺骗了可怎么办?”
小幼娘没有回头,只是留给周秀才一个圆润的后脑勺,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幼娘得努力赚钱,支撑这个家,没有时间读书。而且,读书需要花费很多很多的时间呢!”
“傻孩子啊!”周秀才的声音温和却充满力量,“书里藏着无尽的宝藏,有颜如玉,有黄金屋。只有通过读书,你才能拥有更多的能力去赚取财富。不认识字,读不懂农书,田地就种不出比别人更好的庄稼;读不懂商书,店铺就经营不兴旺;就连最基本的法律知识都不了解,又怎能知晓哪些是可以做,哪些是万万不能碰的禁忌呢?
缺少了这些知识,即便是将来手握金银,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