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点,剧院里仍热闹,古韵悠扬的旋律响彻演艺厅内每个角落。
聚光灯下,舞台中央,腰似扶柳,摇曳生姿。
边缘无人在意的暗角,一个单薄的身影背靠着墙,微微偏头望着舞台方向,姿态慵懒。偶尔有灯光掠过她脸庞,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她的思绪仿佛被什么抽离。
不知不觉,舞剧临近尾声。
音乐节奏加快了,伴着振奋的鼓点,水袖时而矫若游龙,时而飘逸如风,随着长袖柔美但有力地最后一舞,画面定格瞬间,如同铺展开来一幅古典画卷。
此时掌声响起。一齐亮起的灯光让室内瞬间明如白昼。有人扯着嗓子在喊:“收工收工。”
“辛苦了!”
彩排结束,音乐停了,舞者退场,转眼间,光鲜亮丽的舞台只剩一片嘈杂。
“累到了?”
见对方没听到,女人的声音大了些:“陆舒。”
肩膀被拍了下,陆舒才恍然回神,一位编导前辈正朝她笑。对方说:“早点回去吧,你住得挺远的。”
“敏姐,我现在不住家里了。”陆舒解释道,“就住附近。”
“舒老师居然能让你搬出家住?”
周敏口中的舒老师就是陆舒的母亲舒秀琳。舒秀琳在舞蹈圈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现在虽然退居幕后了,但人脉关系还在,周敏以前受过她指导。
所以在舞团的这三年,陆舒一直很受周敏关照。
“她帮我找的房子,和她朋友女儿一起合租。”陆舒笑得无奈。舒秀琳还是把她当小孩照顾,恨不得时刻陪在她身边。
陆舒想搬出来住很久了,不过舒秀琳一直不乐意,直到前段时间剧院迁新址,工作地点离家太远,舒秀琳才松口,但前提是房子必须自己来找,说外边鱼龙混杂,怕她一小姑娘吃亏。
都二十五岁了,别人家有这么大的小姑娘吗?她不止一次对舒秀琳吐槽。
但不管用,舒秀琳说她就算长到五十二岁,也是自己的小姑娘。
其实陆舒一张嘴挺不饶人的,她不是说不过舒秀琳,而是不想去争执。
“挺好的,”周敏多少了解陆家的一些情况,只能安慰说:“她也是担心你。”
陆舒点点头,前两年舒秀琳情绪不稳定,就算让她搬出来住,她也不敢搬。
“加班这么晚,回去记得给你妈打个电话,免得她又睡不着。”周敏提醒道。
“嗯,知道。”
“行了,晚上好好休息,这些天辛苦了。”
别了周敏,又和舞团里其他人简单打了招呼,陆舒才散漫走出剧院。她揉肩舒展着脖颈,今天还不算太累,上回一个大型舞剧彩排到凌晨三点,那才叫熬人。
编舞,排练,彩排……成天泡在排练厅是她的日常。她们这行没个定数,尤其是碰到临近演出的时候,就甭想准时上下班了。
陆舒耐得住苦。
跳古典舞出身的人,都能吃苦。
陆舒六岁就开始跳古典舞,也是科班古典舞系毕业,大三时被选中参加国内的一档舞蹈综艺,没想到那档综艺竟然火出圈了,连带让她也小火了一把。当时就有不少舞团邀请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成为台上风光无限的舞蹈演员时,她却做了幕后编导,并且再也没登过台。
身边家人朋友对她的选择也没有特别意外,反正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任性,自己想什么做什么,没人管得着。
晚风惬意,吹得湖面荡起波澜,枝头树叶沙沙作响。
时间过得真快,又要夏天了。
陆舒看了看身后兼具东方美学和现代艺术的巨型建筑物,随手拍了张照片,朋友圈发图加定位,再配文“收工”。
完事。
她发朋友圈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如果超过三天不发,她家亲爱的舒老师就要发微信过来:最近怎么不发朋友圈了,是有什么不开心吗?跟妈妈说说。
看了手机,陆舒才发现有一通未接电话,是景惜打来的。
她直接给景惜回了电话,认识六七年的朋友,联系起来不需要客套,“刚刚在彩排,没听到。”
“怎么还在彩排,不是说九点就结束?”
“灯光出了点问题,拖到现在才收工。”景惜应该还在外边浪,陆舒听到手机那头的声音嘈杂。
“行李都给你搬过去了。说吧美女,怎么犒劳我?”
“谢了。”
这段时间为了方便上班,陆舒临时住在景惜那。景惜也是和同事合租,多有不便,她不好意思打扰太久,找好房子以后,本来打算忙完抽空自己搬,但景惜说她最近都累成狗了,反正没多少行李,帮她搬就行了。
做这行确实累,尤其是舞蹈演员,全年无休都有可能,大部分人都是靠着热爱吊着一口仙气。陆舒现在不登台了,还算轻松许多。
“来点实际的行吗,本来今晚打算等你彩排结束,请我小酌一杯的。”
“嗯?”天空中响起一两声闷雷,陆舒长发被风拂乱,她抬头看看天,像是要下雨。
“陆舍予,”景惜没好气嚷着,“你丫是选择性耳背吗?帮你搬家听得清,请客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