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卿那颗聪明的脑袋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花姐不过是她母亲拿来凑数的,真正要让他选的,应该是般般。
可他还在苟延残喘,挣扎敷衍:“表姑母家的花姐,那么大的脸盘子,那么厚的嘴唇……每回看她吃点心,我都担心她把匙子一块儿吞进去。”
周大娘子很赞同,“我也是这么想,花姐这孩子品行很好,就是长相欠缺些,你呢,无论好坏,总算人模狗样,眼界还很高,要是聘了花姐,我也怕委屈了你。那么如今就剩下般般了,般般怎么样?性情好,生得漂亮,对我和你爹爹也恭敬,我看是个很不错的新妇人选。况且今日禁中又下了诏命,封她做了县君,不是李氏宗女能得这样封号的有几个?配你是你高攀,你还不上祠堂拜谢祖宗保佑去!”
然而鹤卿还是不情愿,“阿娘不是说要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吗,般般如今都有诰封了,我还只是个节奉郎,不相配……不相配得很,还是算了。”
这回连汤淳都有些按捺不住了,赶在妻子张嘴骂人之前,先拍了桌子。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给你说合这么多亲事,你一个也看不上,存心想让我汤家断子绝孙是不是?你说,你是不是不行?”老爹爹气起来口不择言,“你要是不行,就直说,我送你进宫当黄门去,也好过天天戳在我眼窝子里气我。”
鹤卿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倒也不是不行,我就是不想娶妻,这也犯王法吗?至于汤家断子绝孙,尚且不至于,爹爹不是还年轻吗,趁现在再纳一房妾,说不定还能生……”话没说完,很活该地被她母亲飞来的团扇砸中了。
“我们要孙子,孙子懂不懂!你在鬼扯些什么?你是看家里太平无事闲得慌,想置一房小娘和你亲娘打擂台,这样就没空管你了是不是,告诉你,别做梦!”周大娘子挪了挪身子,粗喘两口气方才平下了心绪,“汤鹤卿,我今日郑重同你说,我和你父亲一致很喜欢般般,般般就是我们眼里的好媳妇,你这回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今日我已经入禁中,向圣人陈过情了,袁家老太太也不反对这门婚事,我们大家都很满意,你的意见不重要。再者,般般一路行来很不容易,你婚后必须待她好,否则我就让你父亲剥了你的皮,不信你且试试看。”
鹤卿眼见秀才遇见了兵,摊手道:“你们既然都决定了,那还问我干什么。”
汤淳道:“自然要问你,过日子的是你,入洞房的也是你。所以我说,你要是有暗疾,趁早给我说清楚,该看病看病,该吃药吃药,别害了般般。”
鹤卿站在堂上,像个受审的傻子。向上看,两座大山高耸入云,这回是绝对不苟言笑,下了死命令。
他垂下了脑袋,亏心地支吾:“我拿般般当妹妹看待,在我眼里她和芝圆一样,我怎么能娶她啊。”
周大娘子道:“少给我冠冕堂皇,你只要没有暗疾,不好男色,等般般过了门,你们日日在一起相处,你不会喜欢上她才怪!世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当初我和你父亲也是奉父母
之命成的亲,这几十年风风雨雨一起扛,不是过得很好吗,你将来也如我们一样就行了。”说罢悲戚地看了丈夫一眼,“别人家发愁,是因儿子左一个通房右一个美妾,唯恐婚前弄出个庶长子来,不好说合亲事。咱们家呢,这讨债的贼对谁都没意思,但凡你有喜欢的人,哪怕是府里的女使,我和你父亲也就宽心了。”
结果这话说完,鹤卿沉默了,那低垂的脑袋看上去像身负重罪,最后也没给出准话,转身道:“我回房去了。”
“站着!”夫妇两个同时发声,周大娘子呵斥,“爹娘训话,你就这么走了,谁教你的规矩?”
鹤卿欲哭无泪,“我回房换身衣裳不行吗?”
“话还没说完,你换什么衣裳!”汤淳把嗓门提得老高。
鹤卿没办法,垂头丧气道:“等我得空去见一见般般,容我们俩先谈一谈,谈好了再说婚嫁不迟。”
周大娘子一听,这也可以接受,两个孩子向来处得兄妹一样,乍然要做夫妻确实有点尴尬。见一见,调整一下心态,有助于将来发展,这么说来就没有必要阻止了。
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什么时候过易园?明日就去?”
鹤卿道:“明日我们营里有事,去不了。后日吧,后日我休沐,一早就过去,这总成了吧!”
周大娘子表示可以,但也着重警告了一回,“别给我耍花招,你要是给我来虚的,我即刻就给花姐下聘,反正你表姑母已经提过好多回了,要把花姐嫁给你。”
吓得鹤卿连连说好,然后闷着脑袋逃了出去。
长出一口气,周大娘子看看丈夫,“这回算是说定了吧?般般是个稳妥的孩子,只要她愿意,就一定能说服鹤卿。”
汤淳表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做父母的尽到自己的心就成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后面就别管了。”说着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吃不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吃吃吃,这人打从年轻时起就是这样,办起家里的正事,没说两句话就喊饿。
周大娘子懒懒挪了窝,抬手指指花厅,“走吧,早备好了。”踱到门前吩咐女使,“去公子院里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