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洛水,龙龟负之,羲皇而演。
河洛,天下之中,天下之重,昔三代之君,皆居河洛之间,为王者地也。
所谓,山南水北谓之阳,山北水南谓之阴,洛水圣城,故称洛阳。
自古河洛宜居,便于诸族群中有崇高之位,这世的城池,大多因人而兴,因国而兴,商都朝歌,何其鼎盛,一朝国灭,渐遂毁之,数千里中,多少城池经历了规制、毁灭、重建,人的贪欲和残暴会毁灭一切。
关中周兴之地、秦兴之地、汉兴之地,三朝天子皆由关中而出,王气之盛,亘古未有,然而周之丰镐,已经成为残垣一片,旧昔辉煌已雨打风吹去,秦之咸阳旧址已经狐狗愈盛,汉之长安于后汉间亦多凋敝,战乱是摧毁一切的东西,但这世有例外。
那就是洛阳。
周武王命胞弟昭于河洛建洛阳,这本是一次正常的、威慑山东诸侯的举动,但一千四百年前,任谁也想不到,即便是得到天命的周武王,也想不到,他这位胞弟有多么的了不起,苍天所化身,天命之所在,万神之主宰,诸贤诸圣之巅。
一座城因人而兴盛,一千四百年来,那些最疯狂的悖逆之獠,或者驱赶着百姓离开这里,或者在这里杀戮,或者在这里背叛,但从没有任何人,敢放火毁掉这座城池,即便是董卓、李傕、郭汜,亦如此。
巍巍洛阳,永远屹立在伊洛交汇之所在,自城头俯瞰,伊洛之水波光粼粼,蜿蜒绕过洛阳,犹如天银河,光落下来,素白一片。
洛阳之北,是滔滔不绝的黄河,有志于天下者,谁不想夺此之地,谁不想于洛阳戴冠冕为皇。
洛阳之外,洛水之前。
层层夯土、青石、滚木所建造的高台屹立,那高台足有三丈高,层层阶梯,俱由青石铺就,辅以滚木为凭栏,其纹路交杂,竟有巍峨之意。
高台之下,座座草庐结起,望着颇有些寒酸,但草庐缠绕着赤色布条,高高扬起的魏字大旗,以及皇族装饰,魏国皇帝曹芳正端坐于草庐中,他的小脸带着强行绷出的肃穆,但极速颤动的眼睑证明他如今心中极度的紧张。
曹芳之后,沿着洛阳、洛水,伴着滔滔洛水之声,魏国禁军正一字排开,浑身下甲胄俱全,手中持着兵刃,虽无杀气,倒也威风,曹爽有些焦急的望着远方的直道,洛呈之直直跪坐闭着眼休憩,脸一丝表情也无。
洛阳以北,是滔滔黄河,自并州太行陉南下,渡过黄河渡口,便一路毫无阻碍直达洛阳,此刻千燕国铁骑正乘舟船渡河而过,过河后一人三马往洛阳疾驰而来,那震天的马蹄声踏破了洛阳城外凝滞的气氛,正静坐于草庐中的魏国和洛氏贵人皆瞬间睁开眼。
但见千余铁骑奔行,而后于直道尽头停下,那齐齐踏地的声音,宛如雷霆响彻,整片大地都仿佛在震撼,魏国达官贵人见到,俱有些心惊,真是天下精锐啊。
数千战马所扬起的烟尘落下后,魏国皇室禁卫已皆抽刃出鞘,长枪锋刃前指,杀机凛然,刚刚还如同三春暖,转瞬间已经落入数九寒中,只待雪花飘落,使人震颤。
“这就是魏国的待客之道吗?朕受邀到此,魏国皇帝不出面相见吗?公子又于何处?”
燕国铁骑皆手中提着缰绳,默不作声,气势宛如沉渊,分作两列,显出一人来,劲装着甲,手中端着头盔,头发略有些凌乱,略显老迈但眉心依旧是傲气凛然,举手投足间有豪气纵横,竟是燕国太皇慕容承光!
慕容承光之言,全场俱静,洛呈之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而后曹芳在曹爽的扶下起身,慕容承光下马大步流星而来,望着身量还不到自己肩膀的曹芳,不等他说话,便朗声笑道:“你就是魏国的皇帝,朕曾经是燕国的皇帝,二帝相见,实在有缘。
公子,前时你于燕国时,朕尚且卧床,此刻已能带兵而来,所言可有虚否?”
洛呈之哈哈大笑道:“陛下乃天下英雄,自然不曾有虚言。”
慕容承光一把将曹芳裹住,望了两眼高台,很是满意,然后转头望向波光粼粼的洛水,眼中瞬间就亮起了光,他指着那条神河大声问道:“公子,诸位,那就是洛水吗?
那就是洛神所居的神域吗?
那就是诸夏的神圣所在吗?
真是美啊,我燕国的铁骑,总有一日,要到洛水边饮水,要在洛阳中祭拜洛神。”
嘶~
洛呈之倒吸一口凉气,慕容承光,你这是干什么,这场合说这话合适吗?
魏国诸公卿闻言皆勃然大怒,曹爽更是直接抽剑,几乎在瞬间魏军和燕军便对峙起来,曹爽怒瞪双目吼道:“燕皇,此言何意?若不能解释,今日伱我将有一人死于此处,挑衅我皇,魏国绝不受此辱!”
慕容承光却好似没有感受到那宛如凝成实质的杀意般,好以整暇的说道:“难道诸位魏国公卿,未曾想过据有幽并,囊括四海吗?
我慕容承光有此大愿,天下人皆知,我燕国天下雄悍,并州于手,亦天下人可知。
但朕现在愿意出现在洛阳,站在你魏国的土地,便是要借此告诉你们,诸夏事大,讨胡事大,我燕国愿为诸夏之事,放弃灭尔诸国,唯望诸国能一心同众,尔可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