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春雨淅淅,夜过罢,风雨落,又有片片星星花瓣落入尘泥中,洛显之凭栏远眺,建业乃是皇城,自然不如姑苏清寂。
姑苏乃是千湖之城,处处小桥流水,潺潺溪流,绕过道道弯,青石铺就的河堤,洛氏在姑苏数十年快要百年了,那庄园中的一步步亭台,一处处楼阁,宛如女子纤腰缦回的长廊,无不让洛显之沉迷,在他眼中远胜这庄重威严华丽的皇城气象。
好在洛有之在建业洛府中,种下了大片竹林,江左士子喜欢这种看起来就颇为风致的植物,洛显之扶着长廊的护栏,身着绯红官服,头未带冠,只是简单的束发,腰间有一枚刻着洛字的白玉相配,瞳眸黑白分明,明亮有光。
时间不早,在管家将马车赶来后,他便前往谢氏府,谢道韫等在谢府门前,极少见的穿着一身碧绿衫裙,她身量本就轻盈单薄,肤质白皙柔嫩,如同象牙般晶莹有光,在翠绿衣裳的衬托下,此刻看起来愈发的娇俏动人,这是洛显之不曾见过的谢道韫。
“道韫,车,我们二人同去。”
谢道韫也不避讳,虽然还有些羞涩,但还是直接了洛显之的马车,无论是洛氏众人还是谢氏众人,都认为正常。
之所以如此。
时间还要返回数日前。
洛显之进入建业后,第一时间就派了信使回姑苏报信要求亲。
江东之地,水道纵横,从建业到姑苏,更是速度极快,水路的速度可不是陆路所能够比拟的,纵然比不千里江陵一日还的顺畅,但姑苏和建业本就不远,信使在第二日就到了姑苏。
姑苏洛氏中,洛显之的母亲收到消息后,立刻开始准备礼品。
洛氏对娶亲之事,有一套流程,在刚刚收到洛显之的信后,就直接挑选聘礼,派出了大量家臣前来建业。
洛显之来建业时很是低调,但姑苏洛氏来求亲,尤其是求娶的还是谢氏的嫡女,可谓是声势浩大,大船开路,绑红绸,光是这红绸就不简单。
到了建业后,到谢氏府,黄金珠玉这些东西都只是开胃菜而已。
江左士族门阀间联姻者颇多,其中豪富的人也颇多,谢氏当然是见过世面的,自认没什么能震撼到他们。
但洛氏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正所谓,江左豪门千百万,见我也须尽低眉。
士族门阀所想要的不是一个豪字,而是一个贵字,为了这个贵字,他们甚至不愿意要那些繁杂但是权力却大的官职,转而喜欢那些清贵的官职。
但什么叫做贵?
别人不知道,但洛氏肯定是。
当今所有的世家豪门,都说自己是三皇五帝的后裔,一说起来就是传自哪位特别有名的人物,甚至能追溯到尧舜禹的时代。
但没有族谱,没有记录,是不能被承认的。
数遍如今的这个天下,只有洛氏有完整的谱系,洛氏不仅仅有谱系,还因为从来未曾真正衰落过,有各种证据,比如从周王朝建立开始,每一代天子的册封圣旨,每一代诸侯之间互相交流的信件,还有各种文字以及实物的存在。
洛氏主支带走了大多数东西,但同样留给了留在中原的两支很多东西。
不提久远的千年,即便是从汉初开始计算,四百年那也足以碾压现在这群兴盛不过几十年到百年的士族。
汉国英侯一脉就不说了,那个已经四百年的爵位已经说明了一切。
江东的姑苏洛氏,是英侯嫡子坐断江东,以豫章郡公的半君之位登顶,一直到现在。
在天下间其实一直都有一个很残的事实,洛氏送聘礼很简单,但回嫁妆的时候,那可就不简单了,嫁妆和彩礼的价值要差不多,但如何能差不多呢?
洛氏送来的东西,很多都根本拿不出相等的东西。
偏偏洛氏为了表达重视,往往取出那些珍贵的礼品,这算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在谢氏接受了聘礼后,这桩婚事只剩下最后的一步,那就是择一个吉日成婚,到了这一步,洛显之和谢道韫同进同出就已经不会再有什么闲话。
车厢中,谢道韫在出门前,仔仔细细的浴洗过,淡淡桂花的香气充盈在车厢中,洛氏可从来都不是古板的人,洛显之先是轻嗅几下,而后轻声道:“道韫,此番应邀而来的都有哪些人?”
谢道韫快速的将大多数人在脑海中过了一下。
曲水流觞宴。
这本是一种士人间娱乐的方式,就算是谢氏邀请诸家前来,但并不是谁都能进入的,基本都是各家中的名士,若非此番只不过是假借曲水流觞来宴请诸家,大部分人都没有资格前来。
建业城外,草长莺飞的时节已经过去,此刻春意盎然,天气已经渐渐向着初夏而至,一群群士人正同关系较好的好友围在一起闲聊着。
至于聊的话题,并不会如何千奇百怪,无非便是一些生活意趣,以及对洛显之的议论,这位自姑苏来到建业后,就身处漩涡风暴中心的洛氏子弟。
在洛氏嫡系消失后,在英侯一脉愈发凋零后,江东洛氏就愈发的显眼。
“这位新任尚书令,可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幅心态实在是让老夫佩服至极。”
“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