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紫蓝色的雷霆划破暗沉的天际,乌云密布的苍穹之,刺开一道耀眼的亮色,连绵不绝的雷声在耳边回荡。
“咔嚓!”
狂风在天地之间呼啸,脆弱的花草在瞬间就已经倒伏于地,碗口粗的树木飞在天,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长江之浪翻滚汹涌,几乎所有的大河都在翻腾。
整座建业城都匍匐在这宛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象之下。
洛显之所居住的屋舍,门未曾关,用木头别着下端的缝隙,在狂风中轻轻摇弄,瓢泼大雨被狂风卷进屋中,地面湿透。
洛显之躺在摇椅,一言不发的望着外间,似乎在沉思,又好似走神,脸带着掩饰不住的苍白。
谢道韫担心的望着他,从这场暴雨还未曾落下时,洛显之就坐在这里怔愣出神。
“夫人,我可能做错了。”
洛显之突然开口,伴随轰隆作响的雷声以及哗啦啦的雨声,但谢道韫还是听的很清楚,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她疑惑问道:“夫君,什么错了?”
洛显之缓缓说道:“你知道,我要死了。”
谢道韫将头偏到一侧,只觉心都揪到了一起,她写过许许多多的诗文,但直到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洛显之略有些枯瘦的手握住她的柔荑,感受到冷冰冰的水气扑在脸,轻声道:“我并不在乎生死这种东西,但我不能容忍自己居然犯下这么大的一个错误,而且已经不能改正。
我洛显之纵横天下这么多年,什么士族门阀,什么皇族外戚,什么世外高士,都得乖乖立正站好挨打。
我想要做的几乎就没有不成功的。
但我万万没想到,皇帝他竟然比我还活得久,他竟然直到现在还不死!
如果早就知道他能活这么久,许多问题我一定不会留到现在,我一定会拼着暂时混乱也要解决掉那些问题。”
洛显之的语气中满是遗憾,听的谢道韫甚至有些顾不得悲伤,满是惊慌之色道:“夫君,何出此言啊?这岂不是大不敬吗?”
洛显之却未曾停下自己的大不敬,呢喃道:“古语有言,老而不死谓之贼,人在合适的年纪死去是件好事,尤其是君王。
我们这位陛下,这十年来,已经比年轻的时候昏庸太多了,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卓绝王者的进取之心,只想礼佛。
他已经渐渐褪去了一个王者的理智,愈发的像是一个汲汲于天伦之乐的平民百姓。
我活着的时候,还能够撑得住梁国的社稷,我死了,他该怎么办呢?
梁国该怎么办呢?
大梁有今日,是我洛氏两代人的成果。
如果最后不能迎来一個好的结局,我如何能不遗憾呢?
如果日后梁国陷入混乱中,甚至刀锋再起,不,我已经可以预料到,一定会刀锋再起,洛氏会不会遭遇那兵锋战火呢?
这难道不是我的错吗?
夫人,等到我死后,你就回姑苏去,我们的两个孩子都没有我这样的才能,担负不起社稷的重责。”
谢道韫浑身冰冷颤抖道:“夫君,何至于如今就说出这些话呢?”
洛显之却认真道:“待今日雨停歇后,就将孩子们叫来,我有些交待,待明日,请人将我抬进皇宫,我和陛下交待一些遗言。”
抬?
谢道韫立刻抓住了重点,也问了出来,洛显之苦笑着拍了拍腿道:“刚才发现的,已经彻底没有知觉了。”
……
阳光洒落建业,再无昨日的深沉压抑,找到一扇扇朱门,皆是沉凝的味道,甚至能嗅到那富贵的香味。
皇宫大门朱红色染着金漆,八臂的菩萨雕在门,庄重狰狞,一面带着普度众生之意,一面又似怒目而视。
此刻大门敞开着,显出其内长长的甬道,斑驳的旧迹刻在那墙壁。
洛显之躺在辇,脸色依旧苍白,甚是虚弱,卫士们高声喊着,“速速让开,丞相进宫面圣”。
卫士们高高的举着牙牌,守卫皇宫的禁卫皆单膝跪地垂首,面容肃穆,毫不顾忌地还没有干的水迹。
正在皇宫中礼佛的萧衍听闻洛显之竟然进了宫,连忙脱去袈裟,将正装穿在身,匆匆往殿外而去,他刚刚跨过门槛,就见到一行人正抬着洛显之而至。
这一幕让萧衍如遭雷击,他仿佛见到了几十年前,他的至交好友洛有之也是这么被人抬着,来见自己,那是自己和洛有之见的最后一面。
如今就仿佛是一个轮回,洛有之的儿子,自己另外一个最为信任的子侄辈大臣,洛显之,同样被人抬着进了宫。
这会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吗?
萧衍不愿意相信!
他颤抖着走前去,突然感觉一阵凉风吹过,连忙招呼道:“外间风大,快将灵秀抬进殿中。”
他的焦急不似作假,洛显之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这数十年来,起码皇帝对他是真的很够意思,君臣相宜,在如今这个时代,可谓是难得,尤其是和乱杀的北朝比起来,简直是幻想中一般。
洛显之被抬进殿中后,萧衍连忙让人去接水添茶,他则跪坐在洛显之身边,切声问道:“灵秀,你生病了,不在家中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