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繁星片片,一片寂静,未闻蝉虫鸣,在虎牢关外几十里。
洛苏的车辇到了这里,他望着虎牢关的方向,嘴角勾起丝丝微笑,似乎看到了很有趣的东西。
洛玄星同样望着那黑漆漆的不可见,有些疑惑问道:“老祖宗,您在看什么,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洛苏拍拍洛玄星的头,轻笑道:“你当然看不到,我看的是未来,天子的冠冕将会从那里升起,虎牢关。”
天子。
洛玄星肃然。
老祖宗可以如此轻松的说出有关于天子的话,但他们却不行,对于天子保持最大的敬意,这将是家族生存所必须。
至少在家族重新拥有决定生死胜负的神器前,要低调一些。
洛玄星知道洛苏说的是窦建德和李世民,“老祖宗,秦王李世民和赵王窦建德,在虎牢关拼命。
李世民胜,李渊将进位天子,李建成是太子。
自古以来纵横沙场的大将,死于权斗的人极多,为何您认为李世民一定能最后得胜呢?
如果窦建德胜,大唐还有河东、蜀中和关中,未必会一败涂地,赵国不一定能夺取天下,这是我所不解的。”
洛苏闻言叹口气,而后轻声道:“阿星,你读书太多,却不曾行万里路,看看这人世间,于是思维局限在过往的那些时代中,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
我给你讲几个事,你自己思考一下。
李唐从晋阳起兵,大约八个月的事情,就拥有了河东和关中,这种拥有不只是军事征服,而是建立了税收体系,是实控统治。
曾经被西秦薛举和李轨统治的陇西和凉州,一战攻下后,就彻底归顺了大唐,而且没有造反的迹象。
蜀中这样的天然割据之地,竟然会向大唐投诚,而不是选择自己割据。
唐军进入中原以来,大多数的城池不需要攻打,郑国的刺史纷纷起义,归附唐朝。
再说刘武周起兵之事,他从马邑南下,仅仅几个月就几乎占据了整个河东,曾经忠诚于唐朝的刺史、县令、豪强、望族、士族,又纷纷做了刘武周的忠臣。
等到李世民一战杀死刘武周和宋金刚后,这些人又做了大唐臣子。
王世充和李密在中原征战,二人的地盘一直变化,但是那些本地的刺史却不动,谁来降谁。
窦建德在河北能这么快就拥有广袤的土地,是因为他同样几乎不攻城,只要在野战中占据优势、胜势,那些占据坚城的刺史、县令、守将,就会自己起义迎接王师。
天下其余州县同样如此,几乎每個人都做过好几个人的臣子,看到这些现象,你意识到你之前的想法有什么差错了吗?”
洛玄星惊愕。
星光洒在他的脸,他张了张嘴,艰难的说道:“天下人心如同流水,又如蒲苇,随风摇摆,坚城险关难以守御,胜者大军而过,城池洞开,败者根本没有重新收拾旧山河的机会!”
洛苏脸却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点头道:“就是如此,社会风气已经不同,这些年换了多少次君主?
你杀了杨广都没有多少人找你拼命,正相反,他们被伱震慑,为我洛氏增添了极大的声望。
换君王对于大部分来说,不算是一个很难接受的事,这不是邦周,也不是汉朝,而是经历了数百年城头变幻大王旗的隋朝之后。
虽然我们不跟随这种思潮,但如果还用以前那种思维来看待天下,那失败就会是家族唯一的结局。”
洛玄星受教,再不多言。
……
虎牢关外,血流遍布,尸身横陈,都是赵军的尸首,连日强攻,虎牢关却巍然不动。
关内,感受着日渐炎热的天气,李世民知道决战的时机到了。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首,望着自己麾下的一众谋臣武将,中气十足的朗声道:“如今天气日渐炎热,士卒在大日下列阵,不能长久,本王偏偏就要他窦建德列阵。
放出消息,说本王要率兵前往收割黄河边的草料,吸引窦建德来战,他久攻不下,知晓我军要出城,定会率军前来。
那时我军便可伺机进攻!”
李世民纵横这么多年,和韩信那种每每出招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兵仙不同,他的战术攻击的都是耗,这种耗不仅仅是粮草,还有心理的疲惫,以及对未来的惶恐。
而他自己,是最能忍的那个人。
在洛阳苦战的过程中,多少人劝他撤军,屈突通这些老将都劝他撤,但是他认为还没有到极限,如果在实战中,屈突通这些人就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在无尽的忍耐后,只要敌军露出一点点破绽,李世民就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之彻底杀死,不给任何机会。
他灭西秦薛举,在击溃后,连追两百里,这种举动战争史也极其少见,因为传统兵书说的是穷寇莫追。
他灭宋金刚和刘武周,两天不进食,三天不卸甲,不放过一丝机会,而现在,他要故技重施,在消磨掉窦建德的意志之后,他要一战带走窦建德!
在一种谋臣武将纷纷出言后,李世民站起身来作出最后总结道:“窦建德出身暴隋低级军官,自认为通晓军事,但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