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兵不能出言。
洛苏便自己一个人沿着东部沿海走着。
他时不时会挑起车帘看看外面。
苍翠连绵的农田在风中翻起波浪,田中耕耘的农夫正挥汗如雨,井然有序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溪流边洗衣服的女子用力锤击,孩童的打闹欢笑声如同风吹过铃铛。
他还记得一次出行,在隋朝大业年间。
荒败干裂寸草不生的田地,道路两旁的草丛中处处都是白骨,兔狐出没宛如鬼寨的村子,无数被束缚着双手和枷锁的百姓,被押解着前往辽东。
苍山寒微,天下处处泣血,沉重的悲鸣和黑暗笼罩在大地,似乎永远也难以看清黑暗后的光明了。
现在真好啊,这些年的努力是有用的,多看看这些,心中那颗为国为民的心就会变的愈发纯粹。
洛苏走过河北。
越过黄河。
向前是淮河。
这一路都是大唐的粮食产地,从李治和武曌将帝国都城迁徙到洛阳后,这里的政治地位就有了显著提高,大唐如今一半的折冲府在河北和江淮。
经过数十年的调整,关中回到了它本该有的区位,山东通过科举迅速崛起,大唐从一个关中为核心的集团,成为了真正容纳四方英才的帝国。
洛苏来到了扬州。
人的天赋比努力更加重要,对于一个城市来说,同样如此。
一座城池从建立的那一刻,它就存在着一个主要功能,这個功能也是伴随着天下形势的变化而变化,会随着山川、河流的变化而变化。
长安曾经是都城,而现在承担这个功能的,是洛阳,它的职能被转移到了洛阳这里。
函谷关曾经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毁灭它的不是兵刃,而是黄河的改道。
现在承担这个功能的叫做潼关。
但潼关不如函谷关,守住潼关至少要十万人,甚至要二十万人。
于是关中便失去了它四塞之国、稳如泰山的地位,种种因素加持下,舍弃长安便不再是不可接受的选择。
这些城市中,有军事重镇,有普通居住城池,有天险重关,还有经济城市。
扬州就是经济城市。
在隋朝年间它曾经衰败到极点,但地域区位摆在那里,它是大运河的一端,还和金陵对峙,相比苏州而言,它没有那么靠南,对于朝廷而言,太过于重要,它必须繁荣,也总能繁荣起来。
在大唐建立的这么多年里,即便没有朝廷特意重建,它还是蓬勃的发展起来,在贞观末年就基本恢复,在李治登基的第十年,缴纳的赋税再次名列天下第一州。
那个扬一益二的时代回来了。
蓬勃的河北和江淮,让李治和武曌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必须迁都洛阳。
在洛阳,交通南北的大运河,会源源不断的将山东的物资,用极低的代价送到宫中。
如果在长安修建一座宫殿的花费是一万万钱,那在洛阳的成本就可以降到三千万钱,水运的优势比起陆地,胜过不是一点一滴。
洛苏来到这里,而后被扬州官吏所知晓,听到国师竟然驾临扬州,扬州官吏几乎是蜂拥而出。
扬州刺史。
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司马。
这些人齐齐书,率领着扬州文武百官请求洛苏莅临筵席。
洛苏很关注扬州的发展,或者说,他关注整个淮河以南的发展,但对于见这些官吏,他没有兴趣,只从中挑选了几个人。
有江南洛氏的子弟。
有吕氏的子弟。
说起吕氏,现在其实过得很舒服,在大唐的众多家族中算是很不错的。
当初洛氏无论是征战草原,还是北迁,吕氏大部队都跟着洛氏迁徙走了,其中包括主支的许多人和大多数旁系。
吕氏死了很多人,但也有很多活着。
一部分留在齐地的故乡,还有一部分在南北二朝时前往江南,投靠洛氏,在江淮扎根,后来洛氏南归,凛冬城的吕氏就有很大一部分回到了齐地。
吕氏是比较特殊的。
吕氏的女儿是不愁嫁的,无论是皇族,还是那些高门,没人会觉得吕氏不是高门。
虽然吕氏的确不是高门。
山东士族之类都很喜欢要聘礼,吕氏和洛氏久居,是不兴这一套的,但吕氏不认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理论,所以吕氏会经常性干涉嫁出去的女儿。
吕氏家规很严,称得是森严,对于造反、谋逆之类,可能会造成家族覆灭的行为,管控极严。
可以说是三令五申。
大唐实行重内轻外的政策,许多士族高门离开乡土,前往洛阳长安去客居,谋取高官,但吕氏依旧深耕乡土,在洛阳可能不如那些追求出将入相的高门,但在地方,却是真正的地头蛇,不显眼,但实力极强。
一行人在一处雕花的阁楼中见到了洛苏。
无论是洛氏还是吕氏,在见到洛苏的那一刻,齐齐跪在地,“叩见老祖宗。”
洛苏抬眼望去,每次见到吕氏,他都觉得很神奇,一个凡俗的家族,能够做到现在这种程度,这是洛氏改变世界的最明证。
虽然吕氏也有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