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落地窗上、想要伸向外面的世界时,楚君山终于松开手,将那一截因为抚摸太久、已经沾染上自己的体温的触手放归。
“梁星渊。”楚君山的声音很淡,却莫名带着一点儿上位者的威严,仿佛说出来的不是一句平常的话,而是一道咒语、一枚指令,“你现在在干什么?”
这句话轻飘飘的浮在空中,却重重的落在了梁星渊的心脏上。
他愣了一下,依循着自己的本能,微微抬起头,看向了楚君山,宛若在仰视着一个无法触及的王:“我……”
我在干什么?
是啊,他在干什么呢?
属于人类的理智在一瞬间回归到了他的身体中,方才漂浮的失重感和恍惚都在顷刻荡然无存。
他好像一个在空中漂浮了太久的人,终于落到了实地,双脚软绵绵的,带着一点儿不真实感。
梁星渊……在恍惚中,好像重新回到了他的人间。
如果,一只怪物也能有自己的人间,那么,楚君山就是他的人间。
不真实感如同浮现在他眼前的一片烟雾,随着轻风慢慢地游走,露出了面前这片真实的景象。
那些怪物和触手搏斗之后留下来的残局十分惨烈,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汁液和不明物体,这间原本算得上是温馨的家也变得脏兮兮的,一些梁星渊在生活中一点点添置的、精心准备的小摆件都在方才的打斗中碎了一地。
总之……一片狼藉。
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现在感觉不到方才的恍惚,取而代之的,则是浓重的惧怕。
平心而论,自从梁星渊在原先那个黑暗的世界里诞生,从满是污泥的深渊中出生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有任何惧怕的情绪。
“害怕”二字,仿佛天生就不该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毕竟,一直生活在黑暗和污秽中的怪物,是不需要感到害怕的。
但现在,梁星渊却恍然觉得,自己无师自通了这种情绪。
他感觉浑身发冷,收不回去的触手也在轻轻的颤抖着,心跳的频率不再像原先正常的人类一样,而是变得极其缓慢,宛若冷血动物一般,如果不安静地听下去,就几乎完全感受不到心跳。
他……竟然在害怕。
害怕楚君山的反应,害怕楚君山的嫌恶,害怕楚君山的拒绝。
他……会讨厌自己吗?
应该会吧。梁星渊想,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一只怪物。
刚刚楚君山对他说“过来”的那句话,应当也只是处于好奇吧。
如果,他对楚君山说,自己是一只从深渊中挣扎着爬出来、手中沾了无数污秽的鲜血,和这些被他刚刚杀死的怪物们没有本质区别的怪物,那么,楚君山还会愿意靠近自己吗?
梁星渊猜想,他……应该会把自己丢掉的吧。
他不自觉地抬起手,像是想要握紧一些什么。
可是,手掌抬起到一半,梁星渊就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慢慢地收了回去。
他会说些什么呢?
在梁星渊紧张而密切的注视下,他终于听到了楚君山的声音:“已经很晚了。”
这句简单的话在一瞬间吊起了梁星渊所有的注意力,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再一次因为这句话活泛地跳动起来。
楚君山的语气跟平时完全一致,语调平直,没有什么起伏,那双茶褐色的眼眸微微垂下,并没有看他:“我很累,不如先睡觉吧。”
梁星渊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他怀疑自己的听觉器官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迟疑了半天,在今日显得尤其迟缓的八个大脑才终于缓缓的开始工作起来。
他只是说……先睡觉吧?
楚君山,不想追究这件事情了吗?
梁星渊抿着唇,眉尖不自觉地微蹙起,目光认真的追寻着楚君山脸上的表情。
但是,楚君山好像并没有想要骗他的意思。
他好像没有看见面前一片狼藉的地板和窗户,在玄关处换下了手工皮鞋,踩着梁星渊亲手挑选的拖鞋,挑着还算干净能看的几块地面,从梁星渊面前慢慢地走过。
好像刚刚发生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场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屠戮,他的世界也没有闯入过奇诡的怪物,当然,他的爱人也不会是一个长了无数触手的触手怪。
直到楚君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梁星渊的视野中,他紧紧锁在对方身上的视线才终于放松下来。
梁星渊忽然觉得有点迷茫。
楚君山……就这样把这件事情放过去了吗?
他有些迟疑,又有些不确定。
梁星渊在原地兜兜转转地想了半天,终于决定去做点什么——
比如,把面前的狼藉搞干净。
虽然这些都是他在意志不清楚的时候做出来的,但是,他应该为此负责。
既然楚君山暂时不在这里,梁星渊并没有收敛起那些仍然在角落里蠢蠢欲动的触手们。
“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
梁星渊冷漠的发号施令。
触手们今天终于品尝到了荤腥的滋味,并不想要听从梁星渊的话,开始七嘴八舌的反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