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京师,钦天监。
监正王瑜自从禀明皇上回来后,就始终心神不宁的盯着窗外的天空。
天亮时,看不见星图,还好一些。
可天色渐渐暗下时,王瑜的心情就变得越发焦灼。
下属来送公文,见他眉宇烦闷不堪,开解道:“大人,天命如此,我们如实相告,并不失责。”
王瑜点点头,叹了口气:“道理本官都懂,然君心难测,忠言逆耳,便是君王宅心仁厚,也不见得愿意入耳。”
“大人,上天垂象,皆是定数,非你我等凡人能探究。”
王瑜又何尝不知这一点,来者是他最为得意的下属和弟子,他往旁边的座位指了指,“少卿陪师父坐一会,可好。”
李少卿将手中公文放在一旁,施礼落座。
王瑜看着他,沉思少许道:“这几日宫中怕是不妥当,你谨言慎行一些。”
李少卿点点头,“大人教诲,少卿必当铭记在心。”
王瑜满意地看着他,“等过些日子,我会我帮你寻个由头,你不要在宫中做事了,早点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免得无辜受牵连。”
李少卿坐在椅子上,沉眸看向上首的王瑜。
“大人何不将少卿交出去,那天象是下官斗胆进言的。”
“嘘!”王瑜二话不说止住他的话头,紧张地起身走到门口,左右打量四周,见四周并无他人耳目,这才稍稍放心退回来关好门窗。
声音严厉提醒他:“此话以后再不要提了!”
李少卿被师长训斥一顿,闭口听训,只是清俊的面庞上仍残留一丝倔犟与不解。
王瑜见状,叹了口气,“你自幼聪慧,又在这一道上慧缘极深,你父亲将你放到我身边,本是要我多多带你一段,但你天资不凡,如今参悟的能力早已在我之上,若你勤学不辍,他日定有一番大造化!名闻四海。”
李少卿抬眸,看向王瑜,眼里的光有些不解。
王瑜总觉得时日无多,看李少卿的目光充满不舍,还有一丝丝遗憾。
“天象如何凶险,你心中了然,但你还年轻,你不知这官场中、甚至是这宫中的凶险。不要再在宫中逗留,你回去悄悄的,早做安排,待时机成熟早点走,只要离开京师,再不要回来!”
“那大人你呢?”
王瑜轻笑一声,“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王瑜劫数已至,听天由命吧。”
李少卿脸色略苍白,沉思良久,“恩师不如与学生一起离开。”
王瑜闻言,目光动容。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离开,上天垂象示警,可这天象却不为帝王所喜,为师还是要在这钦天监里拖上一拖,免得世间生灵涂炭,少一分劫难便能活无数性命,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李少卿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监正王瑜所言,今日尽是肺腑之言。
常年侍奉君王左右,王瑜要比他一个年轻人更了解隆庆帝的脾性,李少卿能力卓绝,却不大通人情世故。
再好的天赋,少了世情练达,总是略显鲁莽的。
但王瑜欣赏的,也是李少卿这份坦然直率,只是对方的这份直率在如今的大梁宫中,却犹如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随时都会掉下来,结束他的性命。
王瑜不愿意看到天才之人无端陨落,左思右想,想为他寻一条生路。
“今日夜晚,你我师徒二人在那观星台上好好看一看,若今晚天象依旧没有变化,那你不要再犹豫,大势所趋非凡力能阻挡,早走!”
李少卿见他神情郑重,听话地点点头,“谨遵师长之命。”
王瑜见终于说通了他,语气也缓和下来。
“我从御书房离开时,皇上的脸色就不太好,应该不久宫里就会放人出去了。钦天监不止你我师徒二人,还有其他人。”
李少卿心里琢磨了一下这话:“天象所示,大人全都如实说了吗?”
王瑜闻言,盯着他看了一会,随后淡淡摇了摇头。
“大逆不道之言,岂敢向上奏明。”
李少卿蹙了蹙眉头,“大人,帝星已显,趋势难挡。”
“此事你往后休要再提,旁人未必有你这份参悟的能力,你不要惹火上身。”王瑜担心他。
李少卿点点头,“学生晓得。”
王瑜道,“你日后出京,不要南去,向北走。”
李少卿抬头,“恩师为何如此说?南下才是我应去的方向。”
王瑜想了想,道:“帝星双现,晦暗不明,天象蹊跷又是你自己参悟出的天机,那你必然与这一丝天象有些机缘,你不要南下,你去北地。”
李少卿:“北地要起兵祸,学生并无长处。”
“那不一定。”王瑜道,他抬手起卦,为自己的学生占上一卦,仍然觉得李少卿北上更为合适。
一个念头划过心间。
他对李少卿道:“年初之时,曾卜问过年运,并无此迹象。”
“皇上将护国公府抄家流放之后,天下才渐渐生变。”李少卿道。
这一点变化,他早已察觉。
只是一直不太确定,所以也一直没有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