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达义痛快应下。
能有机会报答谢家一二,张翰林躺下睡觉时,心里还反复琢磨着,等明日找个什么机会,看看怎么办了这事。
四个人一间房,谢豫川本想将上等铺让给年岁较大的张达义,后者哪里肯?
几经谦让,谢豫川无奈,只得自己躺在床上,其他三人各找地方,除了谢豫川三个人觉得都挺好的。
张达义毕竟是长辈,睡觉的地方仅次于谢豫川。
谢武英和谢文杰兄弟俩,年轻人,火力壮,俩铺盖摊开在中间地上,囫囵着也是一觉。
深夜,房间内安安静静。
左右两边,谢豫川平躺闭目再次尝试通神,张达义面朝里背朝外,闭着眼睛想着庞既明之事,把记忆里相关的了解都翻出来,认真琢磨。
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从中牵桥搭线之事,略有生疏。
没多久,二人中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酣睡声。
张达义回头,正对上谢豫川转过来的视线。
两人对视,不觉失笑。
“少将军合该早点安寝。”
“先生也是,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深夜,庞既明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终于被临时找他来干活的差官放过。
本来庞既明身为流犯,公人喊他干点什么他也不好拒绝,但今天找他帮忙的那群差官们心情好,见他用的顺手,该办的事也办完了,该写的文书家信也都弄完了,银钱是不会给的,但白天里剩的一些饼子肉菜等等,倒是可以送他。
庞既明端着一碗解差们给的食物,回到妻儿身边。
给差官干完活,庞既明应该回柴房,但妻子和孩子都害怕,他也不想再回到危险的环境里,于是趁着几位差爷们今夜心情好,主动提出吃完东西能不能带着家人去外面的窝棚睡一晚。
几位差官很诧异:“晚上安顿时,你不是特意要的柴房,怎得又换?”
庞既明未说时,有其他了解内情的差役在说得上话的同伴耳边附语。
“难怪。”那差官听罢,点了点头,也没为难他,“行吧,居然你自己主动要求的,那自己就出去自己选地儿吧,晚上外面可不舒坦,不见得更好。”
“多谢大人。”庞既明道。
吃的东西,是不能带过去的,容易出事。
反正一碗干饼子肉菜四个人吃也不多,没一会一家人吃完,顶着漆黑的夜色去外面的窝棚里找能休息一夜的地方。
外面,都是惨不忍睹的可怜人。
无权无势、无钱无食,就差一口气就能归西,庞既明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过来,许多盯着他们的目光麻木空洞。
也有几道目光不怀好意地落在他的家人身上,看他妻子眼中放光,看他两个孩子嘴角流口水。
庞既明恶狠狠地瞪回去,那些目光不甘心的散了去。
妻子和孩子紧紧抓住庞既明的衣衫,顺着窝棚边沿,终于找了一处犄角旮旯的位置。
那里,刚好躺着一个他们熟悉的身影。
铁牛晚上啃完饼子,在窝棚里睡的好好的,一翻身发现身旁堆了一家四口楼在一起。
一张黑黝黝的脸,在夜里僵在干草堆里:“……”
啊?
铁牛很快认出了对方四个人,正因为认出了庞既明的身份,他更不理解了。
寂静的窝棚里,四周都是驴粪蛋子的美好香气。
铁牛诧异道:“这地儿味大,你们……”
就因为这个位置跟让别的地方比,让人难以忍受,他才苟在这一处角落睡了一个安稳觉,没人过来跟他抢。
怎么翻个身,旁边长出四个人?
深更半夜的,两个孩子惊吓过后,倦意袭来,早就在他和妻子怀里睡着了。
此时他实在不愿意再因为“争夺”地盘这样的事情,跟其他流犯起冲突,尤其是眼前看着干瘦但实际很有股子蛮力的铁牛。
铁牛刚一皱眉,只见巴掌大的小半块干粮递到他眼前。
吃的?!!!!
铁牛眼睛都盯绿了!
他刚要伸手抢过来,突然顿住,歪着头紧皱眉头微抬下巴,冲庞既明道:“什么意思?”
“容我们一家四口在这里睡一晚。”庞既明低声商量道。
铁牛狐疑地打量他,目光又从他们怀里的两个孩子头顶划过,直勾勾盯着庞既明手上的那小块干粮,借着一点月色,他发现那好像是块面糕?
这玩意不是解差们手里才有的吗?
他见押解的差官里有几位大人吃过。
铁牛喉结滚动,狠狠咽了咽口水。
就在庞既明以为这半块解差赏的面糕留不下的时候,只见铁牛忽然翻身又躺下了。
“你们不嫌味儿大就行。”
旁的,铁牛啥话没说,吃的也没拿。
半晌儿,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多谢兄弟照顾。”
谢?
铁牛心说,嘿,居然有人会谢他?
多新鲜呐!
庞既明不知自己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在这窝棚一角带着家人睡了一夜。
第二日,清早起来。
一家人像是被熏入味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