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山林多,地势偏高,驿路盘曲。
雪花纷飞,空气里的寒凉穿衣刺骨,熊九山担心流犯们突然碰到这样骤变的天气,身体遭不住一个个病倒了,会拖累后面的路程。
眼瞅着前路安危难测,熊九山不愿意冒险,就特意下令让差役们架锅烧点热水,挨个分发下去。
差役们走了一路,也冻得哆哆嗦嗦,起锅烧热水暖身子自己都高兴。
但这大冷天的,人都犯懒不爱动。于是去流犯堆儿里喊话:“愿意去周围捡点柴火回来的,不但给热水,干粮也多加一个!有没有主动干的?”
一群人纷纷站起。
带头的差官喊道:“都给我往这边来!”
愿意劳动加餐的流犯们,拖着镣铐跟着几个差官分散开几个方向四处捡干柴。平日还好些,昨日下了雪,许多干柴上雪化后湿漉漉地冰手。
可是为了多吃一口,再难受也有得是人愿意去做。
这其中也同时包括想为妻儿多添一口粮食的庞既明和无所谓生活如何的铁牛。
这种活他从前在村里也常做,没觉得怎样,不是还多给口吃的和热水吗?
铁牛觉得挺好,报名积极,干活的精神头也好。
庞既明原本心里那点不太适应的感觉,看见铁牛的样子也都散了。
“铁牛兄弟,我跟你一起可好?”
铁牛自然无所谓,笑呵地点头道:“你跟我来,我瞅着那边应该干柴枯枝多,好捡。”
跟着有经验的,庞既明在生存面前,放下了那些曾经无望的期盼,从一食一饭,一呼一吸间努力挣扎着活下去,带着一家人选择了另一条路。
庞妻搂着两个孩子,坐在冰冷的地上,等着庞既明回来。
“娘,爹回来我们就能多吃点了吗?”
庞妻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安抚道:“能,今天官差们还烧热水了。”
这样的对话,在流犯之中并不少见,骤降的温度,飞落的冰雪,被熊熊燃烧的火堆,点燃了一丝希望。
谢家有两名护卫主动跟谢豫川报备,要跟去一起捡柴。
谢家如今并不缺吃的东西,但护卫们的意思谢豫川也明白,点头放人,四处走走看看,顺便捡点枯枝干柴没毛病。
谢家的护卫本就体健,加上这两日吃的也好,两人左右分散各一人,不大功夫就转了一圈回来不说,每人腋下扛了两捆柴禾送到差官那里,动作迅速又能力大。
负责烧水的差役接收时,都愣了。
两人报了自家名号后就归队了,留下几个差役扒拉他们俩抱回来的柴禾面面相觑。
“这……好像是硬撅下来的树枝吧?”
“现砍的?”有人凑过来,语气紧张,“他们谢家还有砍刀在身?”
旁边的摇头,“不是刀砍的,你看头这……多大的力气啊,硬掰下的缺口。”
铁锅边,几个差役沉默半晌儿。
走了这么些天,怎么谢家的人还有劲往外使呢?众人费解。
“折腾的太少了这是。”
身强力壮,孔武有力的流犯,在他们这些押解的差役眼里,可不是什么好的存在。
“我去跟上差说一声。”
没人阻拦。
熊九山正在帐子里和成烨一起烤火喝汤,老衙役进来说了几句谢家捡柴的事。
成烨听完,皱起眉头脸色黑沉着冷笑一声,“这谢家连几个下人也这般有本事?”
显然话里的意思可不是什么赞叹之意,他转向熊九山:“大人,谢家还是要再盯紧一些,否则难保后面的路上麻烦。”
熊九山吹了吹热汤,转头对老衙役道:“谢家出了几个人?”
“两个,左右各一个,外面转了几圈就回来的,去的比别人晚,回来的比别人早。”
“柴呢?”
“只多不少。”老衙役道。
熊九山心里明白了,冷笑一声,沉声道:“行,知道了,你们看住人,不少不死不闹事就行,谢家只要不惹事,就不用管,我自有主张。”
“是,大人。”老衙役在两位上差面前左右看了看,“那小人退下了。”
熊九山颔首。
老衙役离开后,成烨皱眉道:“大人,这谢家人不收拾,来日定成大患。”
熊九山说:“汤快凉了。”提醒他吃饭。
成烨闷头吃了两口,很是想不通,沉默良久,状似提醒道:“大人,机会难得,莫要错失良机。大争之世,你不争,自有他人争,何必便宜了别人。”
熊九山蹙眉,沉声道:“我行事,自有分寸,你担心什么?”
成烨抬头还想多劝两句,却对上熊九山黑沉沉的目光,一下子住了口。
熊九山敛起沉色,淡淡道:“谢家气运不同,操之过急反不成事,到头来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此次北上机会难得。”
“我们只负责押解,这就是机会。”
“大人!”
熊九山抬手,看着成烨认真道:“人人都看得见的机会,未必是真正的机会。”
成烨劝不动,只能闭声吃饭。见他一时转不过弯来,熊九山想了想,还是提醒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