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有套路,婚礼也有套路。
接亲、摆宴、敬酒……
李响婚礼的司仪和她是同村的,来宾大多也是同村的,当然,丈夫和她也是同村的。
对这段婚姻,李响的态度是没有态度,不喜欢、不反对、不表态、听安排。
父母也从没想过让村花女儿嫁去城里,他们觉得自己闺女太憨太呆,都说城里人心眼多,过去容易挨欺负。
知根知底的小伙子多好,出了名的老实人。
这两家从上一辈开始交好,就连耕地都紧挨着。
这一下,亲上加亲了。
李响没有婚纱,穿的是大红色的旗袍,但玲珑身段仍然勾魂夺魄,今天的她比身后两个伴娘美。
李响没有钻戒,婚戒是一枚三克的手工素圈戒指。
婚宴摆在男方家的院里。
土院子昨晚已经洒扫过,边边角角贴了大红纸。
院里摆了二十几桌,大锅菜,大鱼大肉。
第一圈酒已经敬完了。
虽然是掺了水的,但架不住人多,新娘和新郎都喝了不少。
新房是在东屋,收拾得很干净。
李响俏脸晕红,看起来更明艳动人。
两个伴娘陪着她休息。
李理帮她摆弄一下头花,说:“没见过你穿裙子,这身旗袍太好看了,以前你如果在学校打扮打扮,哪还有什么陈花魁。”
陈婉附和着点头。
李响没说话,眼神直直的,不是喝多了,是迷茫了。
窗外的院子里推杯换盏,吆五喝六。
陈婉歪头看看她:“你在想什么呢?”
李响伸出手瞅瞅戒指,又看向两个闺蜜:“这就是结婚?”
陈婉和李理对视一下,陈婉说:“晚上就入洞房了。”
李响说:“没意思。”
李理说:“结婚都这样,很累人。”
李响不说话了,双手撑在土炕边缘,伸直一条腿看了看,两条腿都伸直,又看了看。
旗袍下面是肉色丝袜的大长腿,她从来没穿过这东西,就是觉得怪怪的。
用手拽了拽,神色似好奇、似无聊,总之和结婚的喜庆一点不搭边。
两个伴娘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挽着她。
“长大了,结婚了。”
“幸福在向你招手。”
歇了半个多小时,又要去敬第二圈,等到三圈敬完,日头过午,这婚礼就算结束了。
宾客还是催促新人上场。
李理不会化妆,陈婉懂一点。她给李响补了一点粉,其他地方就不知道画哪里了。
“行,完美无瑕。”
新郎不知道跑哪去休息了,陈婉他俩对这院子不熟,李响自己去找。
西屋看了看,没人,厨房看了看,没人,后院找了找,没人。
就剩小仓库了,里面堆着晒干的玉米棒子和小麦。
李响耳朵灵,站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动静,咿咿呀呀的,她似乎在哪听过。
推门一看,有人,有俩人。
自己的丈夫压着自己的婊姐,俩人加一起也凑不出一套完整的衣服。
李响眨巴着大眼睛,想起陈婉刚刚说的那句“幸福在向你招手”。
突然,她笑了。
咔嚓~
手机闪光灯亮了一下。
她褪下戒指,晃了晃,放在地上。
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仓库,还不忘把门带上。
往前院走,脚步越发轻快。
她确实看到幸福在向自己招手。
以前,她都不知道幸福是啥,从没觉得幸福过,也没觉得不幸。
除了那两年稍微累一些,其余的日子一直平静如村口的溪水。
她没憧憬过啥,没向往过某种生活。
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当老师,爹妈说人民教师光荣,她就去了。
衣服裤子、鞋子帽子、首饰化妆品、吃喝……除了吃喝她都没兴趣。
直到……
直到她看见了那个小男孩把自己最好的朋友宠成了一个小公主时,她突然很羡慕。
原来有喜怒哀乐的女孩子那么耀眼呀。
陈婉说女人只有在爱情的光芒里才会蜕变成公主。
既然这样,那就结婚吧。
可这几天,这一上午,这一圈酒下来。
她不仅没变成公主,连那么好的席面都没吃上一口,她饿坏了。
刚刚那一瞬间,她没生气,就像看到村里闲逛的两只发情土狗,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是,聪明的自己似乎可以用这个事当借口,去摆脱这么平淡的生活。
她,李响,理想是挣钱,是变成小公主,然后吃遍所有好吃的。
蹦蹦跳跳,欢欢快快的李响跑到前院,拉着两个闺蜜,又跑到父母和亲人那一桌。
放下手机,仰着天鹅般的脖颈,阳光垂直洒下,李响发着耀眼的光。
“我不结婚啦。”
说完,在满园鸦雀无声的静默中,跑了出去。
公主嘛,公主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在意今天的裙子有没有脏。
陈婉和李理看着她旗袍下摆中的大长腿甩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