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太烦,心情糟糕,的确需要一个合适的对象倾诉。
“到我现在的咖位——呃我没有自夸的意思!是严落白说的!他说我现在的热度已经非常了不起!”
楚漆笑了声,“我知道。”
江声撑着脸继续说下去,穿着古朴服饰的服务生把菜肴送上外间的传送带,再穿过一道梨木的雕花窗送到他们面前。
江声继续说,“想起一开始上综艺之前我面对的那些,真的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可好像又没有多久。现在不会再有人对我不耐烦说些怪话,很多人都会喜欢捧着我。”
楚漆说:“让你烦了?”
江声沉默两秒,笑了起来。
他喜欢赞美,喜欢宝石、王座,喜欢不轮换的日出日落,喜欢满园的花草停留在清晨。他喜欢的是永恒,喜欢美丽和被肯定,却很难说奉承也在其中。
真真假假分不出虚实的言语环绕他,会让江声感觉到疲于应对。
“之前在恋综的时候这种感觉并不明显,身边围绕的都是熟悉的人。虽然你们也让我很烦,但和现在这样的烦不太一样。”
江声绞尽脑汁地思考要怎么描述,手指抓着一节头发捏来捏去,声音低低,“在剧组中这种感觉不断地被放大,身边很多演员去参加海选甚至是为我而来。”
“他们也许是对我感到好奇,想知道我和荧幕中的性格到底有没有差别;又或者是觉得我根本不具备担任一部片子主演的能力;又或者喜欢我;再或者希望和我贴近蹭蹭热度好青云直上……”
江声又不是个傻子。他当然能看出来大家的意图,但他们的利用或者好奇都没有怀抱强烈的恶意,“人的欲望和意愿没有错,所以我感到疲惫也不是错吧?”
菜肴一道道地送上来,江声一刻不停地嘀嘀咕咕,楚漆则负责把菜一道一道地从速度缓慢的传送带取出放在桌面。
“我一直觉得声声是很神奇的人。”他倏然说。
楚漆给了江声一个出乎意料又毫不沾边的回答。
江声:“嗯?”
“有些懒。和懒惰相悖的是你总是很乐意不计风险也不在乎旁人眼光地尝试,因为你有着比懒惰更重的好奇心。”
和江声相处很多年,楚漆总觉得自己不够了解他。可这是基于贪心,因为他无论怎么都觉得不够。实际上,他对江声的熟悉已经足够积累形成一座巨山。
“你或许不知道,我前不久和楚熄聊过。”
江声更诧异了:“啊?”
楚漆和楚熄现在的关系很奇怪。表面相安无事,又在生意场上针锋相对。楚漆能猜到楚熄希望从他手中攫取更多权利和金钱,他要做一个站在金字塔尖的人,而非一个没用的小狗。
除开这些,他们是曾经明争暗斗,但现在都是被抛弃的人。
某些时刻,楚漆能够理解楚熄在想什么,因为他也在思念同一个人,局促地无法前进不敢后退的心情他也有过。看到同样的遭遇降临在自己的胞弟身上,他却没有同情。楚漆是有私心的人,他在幸灾乐祸,感到罪恶的窃喜和高高在上的蔑视,他冷漠地看着他,心里在想,看吧,我说过,你也会沦落到这一步的。
“他说,你很想知道自己到底适合呆在什么地方,你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永远不会被你厌倦的。”
江声对世界怀抱一种懵懂的感触,他伸出手触摸风,想着鸟飞翔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于是给自己装上羽翼。看着广袤无垠的海洋,也会因为一时的心情选择与群鱼同游成为大海的一份子。
“你需要不断地走出一步又一步,才能够判断自己是否适合一个地方,是否会喜欢一个人。”
江声撑着脸盯着他看,帽子墨镜口罩都放在一边,银发扎成马尾顺着椅背和脊背流淌。一张漂亮又轮廓分明的脸庞映着包厢温暖的光亮,静静地看着他。
注视江声或者被他注视的时候,沦陷在肤浅的心动里简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楚漆没有打破这样的氛围。
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沉重的感情、沉重的氛围,让他聆听江声的抱怨和倾诉,一切都好像回到了过去。在前往学校的车里,清晨雾蒙蒙的路灯下,江声会靠在他的肩膀说不想上学。
现在也好像差不多。
在说,不想上班。讨厌交际。
“笃——”
茶杯碰到木质桌面轻微而沉闷的响声,楚漆把一杯茶水轻推到江声的面前。
“我猜你早就做好决定。”
男人的声音低沉,深邃的面孔被光线切割,阴影铺陈。深绿的眼眸隐匿在眉骨的黑影下。他静而温和地注视着江声。当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人的时候,总会让人遗忘他是一个充满威胁感的人。
“去找吧。”他说,“也许就是明天,也许就是你遇到的下一个人。”
楚漆有无数个机会诅咒江声永失幸福。他被困在江声赐予的绵长痛苦中,听到胸口野兽尖利的咆哮和质疑、生锈的牢笼吱吱嘎嘎摇摇欲坠,他品味着那一切,难道没有一秒钟是恨江声的吗?
是有一点。
恨相逢,恨相知,恨那些年年岁岁的陪伴,恨他突如其来过分清醒的决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