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你一个?!”
他怒瞪着孟彰,但除了这样做,他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去追那司马慎身侧的近侍,让孟彰再考虑考虑吗?
可阿彰显然不愿意……
他也要跟族里一样,押着阿彰为了生存低头吗?
阿彰那样的不喜司马氏一族,不喜那司马慎。
现在他理解阿彰为什么不喜司马氏一族了,他也着实喜欢不起来。
一个个的,都不将人当人看。
孟庙很有些颓丧。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的无力。
他该怎么做啊……
孟彰偏头细看孟庙一阵,想了想,将他面前那盏已经冷却的茶水倒去,另给他换了温热的茶水送到孟庙近前。
“庙伯父,来喝口茶水吧。”
孟庙嗅着萦绕在鼻端的茶香,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阿彰啊,我们现在在思量的是你的生死存亡啊,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啊?!
孟彰却是收回手,自个儿捧了他自己的那盏茶水来喝。
孟庙安定了些。
他想了想,端起茶盏饮去半杯茶水。
茶水入喉,流向魂体四处,也确实很是安抚了孟庙。
“阿彰,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虚与委蛇?”孟庙极力思考,“你做得到的。”
让他们狗咬狗多好?反正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原本就都只是他们司马氏一族里的。
孟彰颌首:“我确实做得到。但是……”
孟彰无声低叹。
“我自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得为它们空耗心思。”
孟庙听得一愣一愣。
“我也不耐烦应对那司马慎了。”
这句话,孟庙才是真正听懂的。
他也不由得赞同点头:“那司马慎确实很烦人。”
虽然孟彰说司马慎送来的两件贺礼还没有细看,但只听孟彰的话风,看那近侍内官今日里的做派,再对比那个藏着种种情报资料和洛阳阵禁布防图的锦囊,孟庙也不会以为司马慎送来的那两件贺礼会是平常。
阿彰是个好孩子,那样的重礼一件件砸下来,阿彰怎么都不可能坦然领受。他日后必定会寻找机会送还同等价值的贺礼的。
到最后,只怕就会演变成阿彰和那司马慎互拼家底。
可是那司马慎出身皇族司马氏,背后又有武帝司马檐和皇后杨氏,还有国舅杨家……
阿彰哪儿来的家底来偿还那些人情?
怕是就只能帮着那司马慎做事了。
如此拉扯再多来几回,阿彰便不是司马慎座下臣属,也必是客卿。
孟庙代入了一下孟彰,只觉得自己怕是要呕死。
“……你是对的。”
到这个时候,孟庙是真的明白为什么孟彰会跟他说这是最合适的时候了。
那司马慎是阴世皇庭太子殿下,他是君,孟彰纵然是一郡名门麒麟子,也是民,是臣。没有足够的理由,孟彰就始终得在明面上保持对那司马慎的礼节。
这是礼。
是名分之制。
天然的身份差别面前,孟彰就是得低头。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明眼人都知道,孟彰就是因为司马慎才无辜被拖入漩涡,需要面对这绝命的劫难的。
更兼孟彰年岁太小,他若是以这个理由,宣告自己彻底绝了入朝的心思,他就能自然而然地将皇族给撇到一旁。
这个世道,在追求礼的同时,也疯狂地膜拜着风骨,膜拜着超脱世俗的洒然无羁……
名士!
阿彰能自然而然地向那个方向迈出一大步。
当然,这得有一个前提。
——孟彰他需要先过了面前这一个大坎。
想到这里,孟庙的脸色又是一片死寂。
当他空茫无措的目光落到孟彰身上时候,孟庙其实还没能从绝望中挣脱出来,可他多少也察觉到了什么。
“阿彰你……”
孟彰转眼看他。
孟庙呆呆与孟彰对视,渐渐地,他的目光有火光亮了起来。
“阿彰你,你是不是有法子了?”
孟庙问,眼底是止不住的渴望与激动。
他在等待着孟彰的答案。这个答案,能将他解救出来。
孟彰扬起唇角,浅啜一口茶水。
孟庙大大地、大大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不复往日时候的规整姿仪,很有些狼狈。
但他自己并不在意,还拉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
孟彰面上的笑意倒是收起来了些。
“庙伯父,明日还得劳你再替我从学里请出一段假期来。”
“没问题。”孟庙话都没听清楚,先就一口应了,随后才木愣愣看孟彰,“……啊?”
孟彰对他颌首:“不错,我还得继续告假。”
孟庙终于听清楚了,他想了想,不细问孟彰到底打算怎么做,只问:“那到什么时候销假呢?”
孟彰想了想,还是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来。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