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承荫双手抱拳,面带笑容向观众示意,陈确铮跟贺础安在旁边看得笑得不亦乐乎。
“你看他那架势,像不像在天桥卖艺的?”
贺础安点头道:
“我就担心他下一句会说,我胡承荫初到贵宝地,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了。”
胡承荫在原地抱拳转了一圈。
“炉山县的相亲们,今天的联欢会就由我第一个表演,今天我们苗汉联欢的盛会,我就给大家唱一段京戏<群英会>中周瑜的唱段,献丑啦!”
虽然没有传统京戏三大件的伴奏,仍旧一丝不苟地按照原来的节奏开了腔,这段唱腔高亢洪亮,一开嗓就获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唱词虽然只有四句,却悠扬婉转、极尽变幻之能事:
人生聚散实难料,
今日相逢遇旧交。
群英会上当醉饱。
畅饮高歌在今宵。
虽然在场的苗民听不懂胡承荫的唱词,却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胡承荫唱完之后他们也跟着拍起手来,胡承荫看到大家的反响如此之好,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再次抱拳,在原地旋转一周,向大家致意,然后才功架十足的下场。
“狐狸,可以啊,露脸了啊!”陈确铮一边鼓掌一边说。
“少给我灌迷魂汤了,下去吧你!”胡承荫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把陈确铮推下了场。
陈确铮下场之后落落大方地给大家鞠了一躬,身上自带着一种不凡的气度。
“刚刚我的同学给大家表演了京剧,我们的苗家朋友很爱看,我是广东人,就唱一段粤剧《三气周瑜》中诸葛亮的唱段。”
陈确铮从来没有在大家面前唱过歌,更别提唱戏了,等他有板有眼、腔调十足地开了腔,大家都惊呆了,只有胡承荫双手抱胸,气得够呛。
“我唱周瑜,他就唱<三气周瑜>!贺老师,你说这家伙是不是存心气我?”
贺础安见惯了两人打嘴仗,会心一笑,不做评论。
妙算神机只胜败,
运筹帷幄定兴亡。
吴蜀两争强,
一时生瑜亮。
彼此水火不相容,
各出奇谋不相让,
昨夜营前观星象,
将星暗淡示不祥。
可叹周郎无气量,
难堪受辱在沙场,
周郎不久便归天,
命在须臾亡大将。
陈确铮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把旧蒲扇,边缘全部都是参差不齐的毛茬儿,他却一边徐徐唱着一边将蒲扇在身前缓缓扇动,看他那个架势,就好像拿在手里的真是诸葛亮的那把羽毛扇。
陈确铮自带风采卓然、风流倜傥的气度,那苗家的四个少女一动不动地看着陈确铮,目光羞涩,脸颊上飞起酡红。
等陈确铮在大家的掌声中下场,胡承荫却闹别扭不肯跟他说话了。
“怎么了?生我气了?别这么小气嘛!再说了,又不是我自己要唱的,是你推我上去的啊!”
“那你为什么非要唱<三气周瑜>?你是存心气我是不是?”
“那倒不是,这段我最熟啊,难得给苗家朋友表演个节目,也不能丢了咱们步行团的脸哪!”
“狐狸,我问你,我是哪里人?”
“广东佛山人,怎么了?”
“那你知道粤剧的发源地是哪里吗?”
“不会是佛山吧?”
陈确铮点了点头。
“你是戏台子上长大的,我们那儿人人都会开口唱上几句。”
胡承荫越发觉得陈确铮深不可测,你根本探不到他的底,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会更新你的认知,这样的人,不是随随便便能够遇到的,胡承荫也是第一次遇到。但偏偏陈确铮身上有时常有一种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十分轻易地跟大家打成一片,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是可亲可近的,但胡承荫偏偏从这可亲可近之中品味出一丝超然的傲慢,这不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或者说是本想刻意收敛却不经意显露出来的,这就更增加了他的魅力。
步行团的最后一个节目出乎了“三剑客”的意料,只见池撷清走到了操场中央,他手里拿着一支,他身上自带的沉静气质让大家自然而然都安静了下来,池撷清举起口琴开始吹奏,这是大家无比熟悉的旋律,正是那首传唱于大街小巷的《渔光曲》,1934年电影上映的时候,“三剑客”都去影院看了这部电影,王人美扮演的“小猫”那健康自然的美丽深深印在他们的脑海里,更有印象的是那首歌曲,池撷清的口琴声悠扬又忧伤,大家都静静地听着,吹完第一段,池撷清放下口琴,唱了起来:
云儿飘在海空,
鱼儿藏在水中。
早晨太阳里撒渔网,
迎面吹过来大海风。
潮水升,浪花涌,
渔船儿飘飘各西东。
轻撒网,紧拉绳,
烟雾里辛苦等鱼踪。
鱼儿难捕船租重,
捕鱼人儿世世穷,
爷爷留下的破渔网,
小心再靠它过一冬。
东方现出微明,
星儿藏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