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同学们就把行李全都装上卡车,收拾停当之后,一行人阵仗颇大地跑去街子上觅食,烤饵块的摊子早早就支了出来,大家一拥而上,一人买一份烤饵块当早餐,摊主的手脚十分麻利,他把莹白的饵块放在粟炭火上烤黄之后,依照个人口味抹上芝麻花生酱或者辣子酱,胃口大的还可以在里头夹上一根油条,裹上油纸,边走边吃,又香又辣,又甜又酥,吃完抹抹嘴,依旧是口颊留香。
吃完早饭,大家陆陆续续都走回小学,没想到在操场上已经站了好些人,镇长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一旁的梁六女和姚天荣也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梁六女身上穿着廖灿星送她的浅蓝色格子旗袍,头发绾成一个偏髻,鬓边插了一朵初开的桃花,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有一捧盛开的桃花枝,一脸新嫁娘的娇羞。姚天荣仍旧穿着婚礼时那件黑色元宝纹的马褂,只不过里头换了件灰色长衫,左边的袖子十分熨帖地缝在身侧,整个人看起来板正精神,跟当日在街头初遇时的那个沧桑落魄的挑担人早已判若两人。
廖灿星雀跃地朝梁六女奔了过去,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梁六女似乎是很不习惯这样的拥抱,身体僵得一动不动,她举起双手,想要回抱廖灿星,双臂却迟迟未能落下,廖灿星终于松开她之后,她的脸已经红得不得了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梁六女赶紧将自己手里挎着的竹篮递给廖灿星。
“好美的桃花啊!给我的?”
梁六女点点头:
“在村头采的,现在开得正好。”
廖灿星往竹篮里一探头,闭着眼睛使劲一闻:
“好香啊!”
接着她皱起眉头,抬起脸来:
“这味儿好像不对啊!”
梁六女笑了笑,将桃花枝拿出来,露出了底下的花布包袱,一阵更为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
廖灿星迫不及待地解开包袱皮,露出了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油饼。
“好香啊!这是油饼吗?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梁六女点点头。
廖灿星用两只手指拈起一个油饼,油饼仍然温热,她咬了一口,分外香嫩可口,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这里面放了什么?真好吃!”
“你喜欢就好。这是玉兰花饼,先把玉兰花瓣洗干净,裹上面和糖做的面糊,放到油里炸就行了,我做了很多,给你们当早饭。”
廖灿星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儿:
“哎呀,早知道我就……”
陈确铮捂住了廖灿星的嘴,十分自然将桃花枝和布包袱接了过来:
“六女,你想得太周到了,我们正愁路上没东西吃呢,这下大家都不会饿肚子了。”
正说话间,驾驶室里的司机摁响了喇叭。
张遵骧抬高音量喊了一句:
“同学们,咱们快上车吧,司机在催呢!”
梁六女看着眼前一张张年轻的笑脸,在她的心目中,他们都是她的大恩人,是他们救了她的命,给了她终生难忘的结婚典礼,给了她后半辈子的幸福。
“等等!”
大家转回身,梁六女作势又要下跪,廖灿星赶紧扶住了她,此时的梁六女已经泪流满面,她的嘴唇抖动着,有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颤说出一句:
“你们都是我的恩人,你们的大恩……我一辈子都还不起!我……我……”
梁六女的话让廖灿星莫名难过,甚至还有些生气:
“六女,现在是中华民国了!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不兴下跪磕头那一套了!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本就是应该应分的!六女,你记住,以后除了父母,不能再给任何人下跪了!”
眼前这一幕让大家心里都颇不是滋味,一片沉默中,梁绪衡走过去拍了拍梁六女旗袍上的灰尘,亲热地说道:
“六女,看你这话儿说的,就好像咱们以后再也见不着了似的,等以后我们放了假,有了空闲,一定回来看你们!”
廖灿星似是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道:
“你们谁身上有笔和纸啊?”
“我有!”
嘴上说着,贺础安从长衫的口袋里掏出随身的笔记本和钢笔递给廖灿星,廖灿星在本子上匆匆写下了几行字,一边写一边说道:
“六女,这是我的地址,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一定要寄信给我!”
说完,廖灿星把那页纸从笔记本上撕了下来,折成了两折,递给了梁六女。梁六女面露难色地看了看姚天荣,姚天荣心下了然,把手心在前襟上抹了抹,小心翼翼地接过廖灿星手上的纸条,脸上的笑容有一丝窘迫:
“六女不识字,我会写的字也不多,写的不好你可别笑话我啊!”
廖灿星一阵懊恼,她又自以为理所当然地说错了话让别人难堪了,但又不好开口道歉,好在她又想起一件事来,接着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几十块零钱,按在梁六女手里:
“对了,我差点忘了,这是我身上全部的钱了,六女,你都拿着,以后用得着!”
梁六女却连连后退,摆手推拒: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