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华农校日常进出的都是联大的先生和同学们,汤一雄这句话一出口,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曾昭抡拧眉问道:
“如果是采取这种手段的话,操作难度是不是有点高啊?”
汤一雄点点头:
“的确是很有难度,而且偶然性很大,但并非没有可能。”
“如果车真的是在农校被动的手脚,那到底是谁下的手呢?”
“问题就在这儿,现在学校已经尽力了,我们即便不信服校方调查的说法,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真的已经很难追查了。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猜测,全然没有真凭实据。”
廖灿星气不过:
“那同学们这些伤都白受了吗?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凶手!”
汤一雄叹了一口气: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所以一直在学校跑这件事,但目前来看,对翻车原因的追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陈确铮看了看士气低落的大家:
“大家不要灰心嘛,关键是我们受的伤都不重,大部分同学都安然无恙,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有了这次的教训,下次咱们组织抗日宣传的时候多加小心就是了。”
曾昭抡用欣赏的眼神看着陈确铮:
“你这么想很对,吃一堑长一智嘛!”
联大剧团车祸的消息在联大传开之后,联大剧团的导师们闻一多、孙毓棠、凤子也都来到医院慰问受伤的同学。虽然时值假期,联大剧团内外的同学纷纷前来探望,大家都主动要求陪护和照顾受伤的同学,此前就来探望过的曾昭抡先生之后仍一天两次从西郊的学校步行穿城到甘美医院询问同学们治疗的情况。看书溂
然而联大剧团的同学们没想到,这次不大不小的事故竟然被登到了《云南日报》上,如此一来,昆明上下各界都得知了联大学生为了宣传抗日车祸受伤的消息,许多跟同学们素不交往、从不相识的昆明校外群众纷纷来到甘美医院探望,询问同学的伤情,还有更多的人写信到医院表示慰问,赞扬同学们下乡宣传抗日救亡的爱国行动,对受伤的同学表示关怀。
关系熟的同学更不用说,牟光坦干脆天天都过来探望,常常一呆就是一天,他给贺础安和陈确铮带了很多书过来,还经常给他们买报纸,让他们在病床上不至于闲得无聊,能有事可干。
在一个宁静的午后,陈确铮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这个客人的到访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正在午睡的陈确铮听到动静半睁开眼睛,他以为是出去打水的牟光坦回来了,只见一位看来年愈四十的女性,她身穿一件黑色旗袍,外罩灰色绒线开衫,身量不高,身材丰腴,一头长发梳成中分,在脑后绾成一个低低的发髻,满头发丝无比光滑服帖,并无一丝毛躁杂发,一张脸如同满月,眼睛狭长,鼻宽嘴阔,是十足的富态之相。她手捧一束开得正艳的粉色山茶,举手投足颇有女强人的风范。
陈确铮直觉此人大有来头,于是试探着礼貌问道:
“这位女士,请问你找谁?”
女子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她快步走到病床前,带来一阵微风,将手中茶花放到陈确铮的怀中:
“你们是联大剧团受伤的同学吗?”
陈确铮有些不明就里,却仍点点头。
“我叫顾映秋,龙云是我先生。”
陈确铮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跟贺础安面面相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疑问和震惊。
龙云?哪个龙云?是YN省政府主席龙云吗?那个“云南王”?
对于联大同学们来说,他们对这个向来未曾谋面的“云南王”是心怀感恩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西南联大能在昆明扎下根来,跟龙云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的,陈确铮自然也对这位龙主席抱有好感,只是他绝没有想到,会在自己的病房里见到他的夫人。
从陈确铮和贺础安的眼神中,顾映秋看出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态度可亲地说道:
“我先生在报上看到了你们联大学生受伤的消息,特意嘱咐我过来探望,你们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好好养伤,早日回到学校里上课!”
陈确铮很快就消化了情绪,淡定说道:
“多谢夫人关心,请转告龙主席,我们一定会好好修养,争取早日康复。”
顾映秋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来回看了看陈确铮和贺础安:
“两位同学,你们叫什么名字?在联大读哪个系呀?”
陈确铮看了看贺础安:
“我叫陈确铮,是哲学系的,这位贺础安同学是历史系的。”
“哦,是这样啊,那你们的英文好吗?”
话正说到这儿,牟光坦提着藤编的保温瓶走了进来。
陈确铮跟贺础安一起把手指向门口,陈确铮说道:
“他英文特别好。”
顾映秋笑了,转头看向牟光坦: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平时喜欢看电影吗?”
牟光坦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我叫牟光坦。”
“牟光坦同学,平时最喜欢去昆明哪个电影院呢?”
牟光坦虽然对眼前人跟他问问题的用意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