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亭玉一听此话双臂环抱,且嗔且怨地看了丈夫一眼。
“你还好意思请人家吃饭呢?承荫,你给评评理,昨天正好有街子,我让他去买菜,结果人家可倒好,菜是一点儿没买,倒是买了一大捧杜鹃花回来!”
陶云逵却不以为然:
“承荫,你不知道,那杜鹃花实在美极了,不买简直是罪过!走,我带你回去看看!”
林亭玉给了胡承荫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你就请承荫吃杜鹃花配白米饭吧!”
陶云逵摘了帽子,摸了摸脑袋,笑了:
“家里不是还有咸菜吗?”
胡承荫也跟着笑了:
“先生说得没错,咸菜和米饭是绝配,再加上杜鹃花来赏心悦目,我能一口气吃三碗!陶夫人,家里的米饭可还够吗?”
“你是客人,怎么好让你吃咸菜配米饭呢?放心吧,我自有办法!你们再说说话,我回去做饭,好了出来叫你们!”
“陶夫人,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忙打下手!”
“不用啦,在这乡下云逵难得碰上一个说得上话的同行,你陪他好好聊聊吧!”
待林亭玉袅袅婷婷的背影走远,胡承荫指着不远处的秋千:看书喇
“这秋千是先生做的?”
“我可没这本事!你也过去荡一荡?很好玩儿!”
胡承荫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那秋千离地约三尺,绳子很长,两端分系在相邻的两棵树上,胡承荫发现秋千的绳子竟然是皮制的,很粗的一根,他试着拽了拽,发现异常结实。
胡承荫坐在秋千上,抬起双脚,试探着荡了起来,之后便很快掌握了要领,逐渐加大力度,整个人便越荡越高。后来胡承荫觉得不过瘾,索性站在秋千上荡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握着绳子,跟随着节奏弯曲双腿,荡到最高处时身体已经跟地面平行,他的眼睛透过柏树叶的缝隙看到碧蓝的天空,一时间他心中生出要飞起来的错觉和挣脱一切的畅然,不由得发出连连的呼声。
陶云逵先生被眼前青春洋溢的画面所感染,不由得连连拍手。
待到胡承荫从秋千上下来,陶云逵由衷地夸赞道:
“胡承荫,你荡得可真好,完全不输给呈贡的本地人啊!”
胡承荫的胸口上下起伏着:
“先生看呈贡本地人荡过秋千?”
陶云逵先生点点头:
“去年年底我应了云大社会学系的教职,那时候我跟亭玉刚刚在广州结婚不久,我们到昆明之后发现城里的房租太贵,听说乡下的房租便宜,我们就搬到呈贡的古城村来了。我刚到这儿的时候找不到空房子,这魁星阁刚好空着,李保长就便宜租给了我,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小同乡,看到你身后这座三层阁楼没有,那就是魁星阁。走,我带你参观参观!”
伴随着小鸟的啁啾声和脚下枯叶的沙沙声,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朝魁星阁走去。
“打那儿之后我和亭玉就在呈贡安了家,我每周坐滇越小火车往返昆明城去云大上课。今年春节我们也是在这魁星阁里过的,对呈贡的民俗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正月初一到十六是呈贡百姓的“使秋期”,‘使秋’是当地人的说法,就是荡秋千的意思。这秋千绳可是牛皮做的,结实极了,往往只有养牛的人家才有,可过年的时候家家都要荡秋千,就只好跟别人家租用,一次国币五分。亭玉当时看了也吵着要荡,我们就跟邻居租了几次,亭玉虽然荡得没有你高,可也荡得很好。后来我看她实在喜欢,花了五元钱找李保长跟老乡买了一根,就挂在这树上,亭玉便可以天天荡了。”
陶云逵说话的时候胡承荫一直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神、他的字字句句都在诉说着对妻子的爱意,这让胡承荫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意。
站在“魁星阁”的匾额前,陶云逵朝门里伸出一只手:
“欢迎光临寒舍,请进!”
胡承荫之前从楼外看时整座阁楼的陈旧已经可见一斑,进了阁楼他才发现,阁楼的内部更是满目倾颓,一楼的廊柱上多处残破的痕迹已经无从遮掩,虽然桌椅陈旧、陈设简单,胡承荫却可以看得出来,房屋的主人十分热爱生活,因为每个角落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靠窗是一个用砖块垒砌的简易灶台,林亭玉正在灶台前翻炒着什么,从扑鼻的香气判断,味道应是十分美味。
陶云逵好奇地凑上前去:
“亭玉,你做什么啦,这么香?”
林亭玉转身举着锅铲将陶云逵逼退:
“还没做好呢,保密!你带承荫上楼去看看,快去!”
屋当中的木桌上整齐地摆着三副碗筷,然而最吸引人注意的是桌子当中摆着一个陶罐,里面满满当当地插着一大捧怒放的杜鹃花,热烈的大红色实在是夺人眼目。
看到胡承荫不由自主地驻足,陶云逵压低了嗓子问道:
“是不是很美?”
胡承荫看着陶云逵献宝般得意的表情,用力点点头。”
陶云逵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到狭窄的楼梯前,指了指上面:
“走,我先带你去三楼看看!三楼有个好东西,你可一定得瞧瞧!你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