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洪财的面皮一下子变得惨白,紧接着眼珠子就红了:
“你……你是哪儿来的疯子,在这儿胡说八道?”
华立中丝毫没有理会张洪财,径直走到棺材跟前,一把扯下上面的蒙棺布,用力丢在地上,张洪财毫无准备,一时间惊得张口结舌,华立中大声喊道:
“李县长,这棺材里根本就没有死人,里面装的全是鸦片!我敢以性命担保,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李县长不信,即刻开棺查验便知真假!”
话音刚落,一只雕刻着松鹤延年的铜制水烟袋直朝着华立中的面门砸过来,胡承荫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他本想用手挡开却没能如愿,沉甸甸的烟袋锅狠狠地砸在胡承荫的眉骨上,顿时鲜血直流。
陈达先生赶紧掏出手帕,按在胡承荫的伤口上,同行众人也纷纷上前关心,华立中没想到胡承荫竟然为保护自己而受伤,赶紧过去察看伤情,他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现出愧疚和关切的神色,胡承荫连连说没事,让他不必担心。
张洪财见自己情急之下丢出去的水烟袋竟然误伤了他人,冷静下来之后才留意到站在一旁的陈达先生一行人,刚刚嚣张的气焰也弱了下去,他用半信半疑的眼神瞅着华立中刚刚对之陈情的李县长:
“你是县长?……李……县长?”
李县长的眉心早已拧在一处了:
“我就是呈贡县县长李晋笏,张洪财,你说实话!这棺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张洪财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先是恐惧和懊恼,接着便露出了讨好谄媚的笑容:
“县长,李县长,你可别听他瞎胡扯,这棺材里躺的是我三舅,你就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用棺材运烟土啊!”
华立中冷哼一声:
“张洪财,你别睁眼说瞎话了,你自己想一想,这些年你到底做了多少亏心事!你胆子可大得很!你要是真的心里没鬼,现在就把这棺材盖打开!”
张洪财用怨毒又带一丝困惑的眼神看着华立中,听这年纪轻轻的小学教员话里的意思,他好像认识自己,张洪财在脑海中拼命搜寻关于他的记忆,可他实在想不通,明明之前从没见过这人,不过是做人口普查的时候打过几回照面,怎么就平白无故地突然跳出来跟他作对呢?
“你个小兔崽子,开死人的棺材,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要说是遭报应,也是你张洪财遭天打雷劈吧?既然你不撞南墙不回头,那我也就直说了。戴仕高已经把你的事都跟我说了!他说你会找风水先生帮你提前算好每个月的黄道吉日,每到这些日子你就会把烟土装进棺材里借送葬的机会运送出村,二月的日子是初三、二十二,二十九,今天就是二十九!”
戴仕高本来只是躲在人群里看热闹,却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正慌着神,下一秒就对上了张洪财喷火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咬死他,戴仕高起初不自觉地露出意外和惊恐的神情,他的嘴角微微抽动,连连摆手,表示这事与自己无关,他什么也不知道。
张洪财知道今天这一关没那么容易过了,索性膝盖一弯,扑通一下跪在了李县长的面前:
“李县长,天地良心,我敢赌咒发誓,我要是真的运鸦片,我张洪财就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不得好死!这棺材实在是动不得啊!封棺再开棺可是大不吉啊,要遭天打雷劈的啊!只我们张家倒霉还好,万一坏了张富村的运道,那就是我这个当保长的罪过了啊!”
张洪财说得情真意切,情急之下倒是真给逼得涕泪横流。
此时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大家都在等着看李晋笏县长下一步会怎么做,而此刻的李县长也着实是思绪翻涌,心潮不平。
李晋笏这种呈贡土生土长的的官员自然知道开棺是当地老百姓人人避忌的大事,他们认为若是触怒了鬼神,重则死于非命,轻则穷困潦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即便是李县长拥有下令开棺的决心,也不愿轻易做出这种看似不近人情的决定。
感受到众人关切的目光,李晋笏县长心里的惭愧几乎要将他压垮。自打上任以来,李晋笏一心一意想当好呈贡的一县之长,他不光关心老百姓的生活,还对发展呈贡的教育十分上心。这次他之所以对研究所的普查工作非常配合,并不是为自己的政绩增光添彩,而是希望通过协助这次人口普查在呈贡的顺利开展,跟联大的先生们保持良好的关系,为呈贡将来从联大招揽师资力量争取一些机会。
李晋笏本想借着这次下乡探访表达县里对研究所工作的支持,还想让华立中这个最优秀的调查员给呈贡人增光长脸,没想到却事与愿违。
华立中看着李县长凝重的脸色,他知道自己辜负了李县长的期待,让他为难了,可他更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因为他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他盼了这许多年,一旦错过便再也没有了。
他既然迈出了这一步,便再也没有退路,只能往前冲。
胡承荫看着跪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张洪财,又看了看华立中,只见他咬了咬牙,突然从背后的裤腰里抽出了一把斧子,斧刃闪着寒光,张洪财看清那把斧子的时候眼睛瞪得溜圆,吓得吱哇乱叫、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