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六公子听得认真,冷不丁听见京纾和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肃王殿下与徐六公子的婚事天下皆知,天潢贵胄、高门弟子尚且不顾世俗之见,不惜前程权势,奔赴所爱,我两袖空空,哪有不敢、不值当的呢?”书生双掌交叠在腰前,“且此中还有缘故。五年前,肃王殿下为共事远赴常州,穿行山林时撞见正被山匪劫路的家父,善心相救,家父才化险为夷。肃王殿下想来不会记得此事,但于我全家来说,这是救命之恩,是以当年家父回家后便为殿下立了长生牌位,为殿下祈求福寿。此前肃王殿下大婚,家父家母也大摆宴席、广施粥棚,也因着这桩良缘,他们才真正松口许了我一个机会。”
原来还有这么一件往事,徐篱山下意识地瞥了眼二楼的方向,说:“肃王殿下真好。”
“是好!旁人都说殿下如何冷血无情,可真要无情,视人命如蝼蚁,便是拂手相救也是不愿的。”书生擦了擦手,“许多人不看好这桩婚事,说肃王殿下冷漠,徐六公子风流,两个男子在一起没有子嗣,没过多久肃王殿下便要纳妾充盈后院,也会对徐六公子厌烦苛待。可我知肃王殿下心存仁慈,非浪/荡之辈,徐六公子以往在常州也多有乐善好施、兼济贫苦的义举,都是顶好的人,哪有不看好的呢?”
徐篱山摸了摸鼻子,说:“我也希望他二位好,千好,万万好!”
书生觉得他是性情中人,不由朗然一笑,全然不知他们所在的这处画面全被看在眼中。
“相谈甚欢啊。”窗开了一条缝隙,京纾面色淡然地行偷窥之举,见那两男一女有说有笑,不禁道,“真是同什么人都能说笑一番。”
鹊一已然掌握了说话的方法,闻言道:“公子那般好,但凡是耳目正常的,都想与他多说两句,如沐春风。”
夸赞徐篱山果然让京纾无法反驳,无法不快,他沉默地瞧着那三人闲聊,偶尔抿一口淡茶,待到差不多该用晚膳的时候,三人才依依惜别。徐篱山在船上吹了会儿风,哼着歌、脚步欢快地上了楼。
那背影消失,京纾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雅间门。俄顷,门前果然响起一串轻盈的脚步声,直至走远。
窗外吹了风,微凉,京纾忆起船上的菜品样式,心想徐篱山对桂花入饮的样式也算喜欢,便说:“去吩咐管事,晚膳时添桂花糖藕,桂花糯米饭,龙井桂花茶这三样,应个景儿。若是公子问起,便说这是船主请客,每间都有。”
“是。”鹊一应声退下。
京纾关上窗,又伸手打开一旁的匣子,取出里头仅有的一封信。这封信是前夜徐篱山拿去驿馆寄的,被鹊部截了过来,原本平展的一封信,此时已经在京纾的打开打开再打开下起了褶皱,显得陈旧了。
信纸用的是金桂小笺,浸染桂露,左下角裱贴一朵桂花叶,略有干枯。
徐篱山用词直白,好似只是与他平日里面对面的说话:
【亲爱的公主殿下,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们已经异地快大半个月了。
你想我了吗?还是更想拿鞭子把我抽成飞速旋转的陀螺?
好吧,我想你了。
近日不知道梦见你多少次,十次有七八次是噩梦,想来对于这次的跑路行为,我还是十分心虚的。当然,其余时候我想起你时总是笑着,还让小垂笑了我好几次,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把花哥带上吧,帮我殴打一下小垂,但是!请记住打人不打脸,我们小垂还是个单身汉子呢,俊脸是他的嫁妆之一。
今天夜里,我和小垂在某条神秘的小巷中买了两只葱油饼,你说为什么有人能把简单朴实的葱油饼做得那么难吃?我和小垂相对无言,不信邪地找到另一家卖饼的,好在这家还不错,于是我们各自啃了俩。
啃完饼,我们在街上闲逛,突然下起了雨,街上的人都在跑路,我和小垂非常酷炫地在人家房顶上跑,随机吓哭了一个坐在院子门前吃果子的小胖墩,不知道他有没有做噩梦。
回到客栈,我洗了个澡,然后坐在窗前给你写信,这桂花笺应时吧?桂花也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不过等你收到信的时候,它估计都蔫儿了。
这会儿还在下雨,不知道兰京是什么天?
对了,这个天气,揽月湖那边有家卖桂花三宝的铺子,味道不错,你闲来无事可以去尝尝,记得少加桂花蜜,否则你会嫌腻。
好啦,晚安,飞吻。】
京纾翻过信纸,背面仍旧有一副图:可爱版的徐篱山和柳垂坐在街沿上,各自抱着一块缺了一角的饼,面露嫌弃、耷拉着脸——两人脚下生风,跑得飞快,头上淋着雨——徐篱山左脚勾着右角、埋头写信。
看着看着,京纾不由莞尔,翻过信亲吻那枚桂花。
鹊一正好进屋,见京纾捧着那封不知道拆开看了多少次的信,神态沉醉而痴迷,心下感慨般地啧了一声。他没有打扰,等京纾轻轻把信装好,又放进匣子里,这才上前说:“主子,已经吩咐好了,留了人在那处照看。”
京纾“嗯”了一声,继续埋头翻阅文书——走神一下午,耽搁公务了。
屋中安静了约莫大半时辰,门被敲响,鹊一回了声“进”,堂倌便端着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