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圈,村里还记得她的人不少,一路上都有人打招呼。
东转转西看看,两个小时很快过了,陈烟再回到孙志莲家的时候,乔雀正拎着一个破破旧旧的小布包,蹲在门口等她。
她没看见孙志莲,问乔雀:“你妈妈呢?”
“睡觉了。”乔雀说。
陈烟往屋里瞅了一眼,确实没瞧见人,又问:“你妈妈是怎么跟你说的?”
乔雀如实道:“妈说,你会对我好,让我听话,跟你走。”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的意愿也很重要,说实话,你愿意跟我走吗?”
陈烟跟孩子说话习惯半蹲,视线齐平,语气多多少少都有变化,但跟乔雀说话她就没想这么多,这小孩太酷了,音色还脆生生的,偏偏语气特沉着,却又不会给人那种小孩硬装大人的不适感,神奇。
陈烟猜想跟他这几年的成长经历有关,过得太难了,心理年龄比同龄人成熟太多。
不过也算件好事,早熟的孩子比较会照顾人。
“乔雀,你愿意跟我走吗?”陈烟又问一遍,她看着乔雀瘦成皮包骨的小胳膊,心酸得很。
“我妈不要我了,我不跟你走,会饿死。”
小孩说这话的时候很镇定,也可能是被母亲伤透了的麻木,反正眼神死气沉沉的,一点神采都没有。
陈烟没说话了,沉默着让乔雀上车。
孙志莲从始至终没现身,直到陈烟把车子开出一段距离,预备拐弯出村的时候,后视镜中才隐隐约约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乔雀没往后看,不知道孙志莲在追着车子跑,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连走路都费劲,没跑几米就喘不上气了,最后捂着胸口痛苦地蹲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辆白色轿车消失在拐角。
乔雀就这么走了。
从村子回省城的路比较绕,单线车程大概需要一个小时,乔雀坐在副驾驶,怀里抱着他的小破包,路上不吵也不闹。
中途经过一个休息站,陈烟下车买水,留乔雀一个人在车上,等她回来,发现小孩居然靠着椅子睡着了,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驾驶位上,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陈烟怕他着凉,把后座的毛毯找出来帮乔雀披上,乔雀睡得浅,陈烟刚一碰上他,他立刻就被惊醒了。
“接着睡,还有半小时才到家呢。”陈烟边说边给他盖好毯子,“这块小毯子是弟弟用过的,但是很干净,你弟弟有洁癖,一点脏都受不了,小毯子每天都要洗,不洗就不肯盖呢。”
乔雀低着头,没回话,毛绒绒的方形毯遮住他半张脸,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很陌生的味道,乔雀不适应这种香味,偷偷把毯子往下扯了扯。
陈烟开车稳,一路都没出过茬子,顺顺利利回到家。
下车以后都不用陈烟开口,乔雀自己就把小毯子取下来,重新折好,方方正正的叠放在副驾驶上,还用手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他觉得自己身上衣服脏,别把毯子也弄脏了。
“乖孩子。”
陈烟欣慰地伸手,想摸乔雀的头,但乔雀反应很快,迅速往后躲了一下。
他最讨厌别人摸他头,就连孙志莲都很少有机会能碰到这片禁地。
“不喜欢被人摸头?”陈烟问。
乔雀绷着小脸,点了下头。
陈烟看他这样,又酷又好笑,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乔雀的脸。
小孩太瘦了,脸上没几两肉,不像家里那位小祖宗,脸上肉嘟嘟的,捏起来手感贼好,陈烟恨不得一天捏八次,可惜那小家伙也很有个性,坚决禁止妈妈这种肆无忌惮的捏脸行为,每次陈烟想上手,小家伙就会用手语制止她。
从地下室进电梯,陈烟家住十六楼,电梯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乔雀走进去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不太自在地把头埋下去,一直没敢抬起来。
陈烟没发觉他的不自然,为了待会到家方便叫人,先和乔雀介绍道:“家里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的丈夫,姓顾,你可以叫他顾叔叔,他长得有点胖,不过脾气很好,你不用怕他。”
陈烟的丈夫全名叫顾真平,在一家游戏公司担任运营总监,性格沉稳,和他的体重十分相衬。
“另一个是我们的儿子,从今以后也是你的弟弟,他叫顾政羽,你可以叫他小羽,他还有个小名叫派派,因为他爸喜欢吃蛋黄派,是不是挺好笑的?哪有人给自己儿子取这种小名,这么随便,当时都把我气笑了。”
乔雀没出声,但陈烟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在认真听,然后默默记在心里。
顾真平今天下班早,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听到开门声,他把炒菜的火关小一点,摘了围裙才出来。
陈烟在车上就跟他通过电话,简单说了关于乔雀的事。
进了门,乔雀嘴唇紧紧抿着,在陌生环境里他的情绪会更紧绷,手脚都拘束,只剩一双眼珠滴溜溜地四处乱转。
这家可真大,他在村子里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地板一尘不染,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桌子上还有花。
乔雀鞋子脏,没敢擅自往里走,听见旁边的陈烟往客厅喊:“老公,我让你买的新拖鞋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