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诺眉心一皱,急急追问,“这是什么说法?什么叫早在六年前就不在了?”
萧冲愣了愣,反应过来——黎诺不记得小木盒的事情。
不记得,也没有人告诉她。他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说,但看黎诺神色焦急,想了想,还是说了:
“姑娘,六年前您出事,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当时王爷伤心欲绝,生不如死,本来是要立刻殉你而去的。”
他的话字正腔圆,平铺直叙,并没有过多辞藻渲染,可黎诺听在耳中,却如同一声声惊雷炸响。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力道砸在她的心上。
伤心欲绝。
生不如死。
殉她而去。
此时此刻心境不同,寥寥几
字,听来已是心惊肉跳。
她几乎不敢去想象当时的傅沉欢是如何绝望心碎——光想一想已经不忍,他又是怎样生生挨过的呢?
萧冲还在说:“当年您给属下留下一个小木盒,让我代为转交给王爷,说里边有您的愿望——王爷这些年,便是靠着它,撑着一口气活下来的。”
黎诺一双剪水乌瞳微微睁圆,因为震惊,她明澈的眼眸中闪着细碎潋滟,垂在身侧的小手无意识揪紧衣角。
靠它撑着活下来……
傅沉欢……他怎么这么傻?
萧冲说的话,她不是不懂。
甚至当时的她,就是担心傅沉欢也许有自尽的可能,才上了这一把保险锁。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傅沉欢竟然是到如此程度:不是有自尽的可能性,而是,靠着那个荒唐的小木盒,才撑住了一口气,活下来。
原来她从来没有懂过他。
她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救赎任务,只知他爱意值黑化值的数据,却不知道他一颗心。
黎诺觉得脑子快要炸开,眼眶微微发酸:“这些事……他都没有与我说过,我们重逢以来,他都没有提过……”
萧冲摇摇头:“王爷的性子,即便受再多事,怎么会提呢。”
他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低声道:“姑娘,你们重逢的时日不长,也许还未像从前那样了解王爷的心性,他一贯只会做,不会讲。但是这些年,他实在承受太多太多了,如果没人替他说,他是绝对不会自己言明的。属下忍不住……要为王爷说些话。”
黎诺:“你细细说,不要遗漏。”
“是。”萧冲想了想,先说道,“姑娘,王爷身边甚少有知己,云朗为人坦率忠直,心思却不细;段公子虽然与他有些故交,但过于潇洒,向来不为俗事所绊,更不会关心。属下虽蠢笨,但陪伴王爷多年,他的心思属下便也明晰一二。”
萧冲深深看了黎诺一眼,抿抿唇,“大约当年,姑娘你与王爷心心相印时提及过什么,故而王爷一直认为您放置于木盒的心愿,乃是匡扶夏朝。所以这些年,他弹精竭虑夙兴夜寐,并非如世人所认为的那样,不择手段的往上爬,而是想造一个太平盛世,完成你的心愿。作为礼物,尽可能早一些去见你。”
黎诺喃喃:“……见我?”
她的声音太小,甚至萧冲没有听见,仍然沉沉说着:“甚至于王爷容忍应斜寒活到现在,除了是你要求之外,也因为他治世才能与对黎氏皇族的忠心,对现在的陛下而言,的确是一位能将他辅佐成明君的老师。新朝才起,百废待兴,陛下需要一位引路人,可王爷没有心力、也不愿意亲自培养陛下,所以,他向来对应斜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黎诺已经说不出话,一切不理解都说通了——她不知道这么多的细节,他将所有都隐忍在心,只捧给她全部的温柔爱意。
她心脏被攥紧般的呼吸困难,艰难问:“那他……那他这些年可有伤害过自己……”
她很怕听见萧冲确定的回答,然而,他的回答却比她想象中更心碎。
萧冲说:“这要看怎么定义了,其实自六年前,他便已经死了。心与灵魂,都不复存在了。只是因为这个念想才一直苟延残喘撑到现在,待这腐烂不堪的王朝焕然一新后,便可奉为礼物去见你。”
“他从未停止过这个念头。”
“轰”的一声,黎诺大脑中最后那根弦彻底崩断。
她茫茫然望了萧冲一眼:“他始终存了死志,一直都没变过……只是想完成所谓的我的心愿之后再……”
萧冲沉重点头:“是。”
旋即,他流露些许欣慰的笑,“但眼下,此事永远不必担心了,您安然无恙,王爷也不会再做傻事。”
黎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轻轻眨了眨,一颗心酸涩至极。
竟是这样……
竟是这样!
至此,她已经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怪不得他会拥立黎玄景做皇帝,因为他从不在意权利,只是为了她而已;
怪不得他这个摄政王做的那般矛盾,因为他没有想过流芳百世或史书垂名,只是纯粹的想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即便搭上自己的名声;
怪不得自己看着史料记载,总觉得他出手过□□狠,若徐徐图之,也许不会落得如此多的骂名,谁又能明白他只是太过着急、想早一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