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不了的呢,不就是几只耗子吗?只要你们没让船舱里的耗子跑到岛上去,就算它们真有毛病,又能怎地,几只耗子而已!”
张得贵笑着说完这个话,见俞亮泰和袁进的脸色似乎也没怎么放轻松,当下一愣,接着追问他们道:
“怎么?你们不会是,已经让船舱里的耗子,跑到岛上去了吧?!”
“那倒没有!”
听见张得贵的这个追问,俞亮泰终于抬起头,十分肯定地回答了他,然而俞亮泰紧接着说出来的话,却又一下子让包括杨振在内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实出发前,咱们也向登船的流民们讲清了规矩,三令五申地告诫他们,必须下海沐浴,把身上的跳蚤弄干净,同时也不能让一只耗子混在行李里上船上岛。
“然而到了瀛洲港后,却有一条大船上的临时棚长突然报告说,他们在堆放行李的底舱中发现了几只死耗子。”
“死耗子?!”
这下子不光是杨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程度了,就连张得贵、仇震海、张臣、李禄等人,也不由自主叫了起来。
“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
这是之前杨振在向众人提起鼠疫的时候,随口念出来的一句顺口溜。
这个顺口溜当然不是杨振的原创。
至于它出自何时,出自何处,出自何人之手,杨振也记不大清楚了。
但是自从在前世的时候见到这句话开始,这句如同可怕的童谣一样的顺口溜,就烙印到了杨振的脑海深处。
因为这句顺口溜所描绘的情景,就是鼠疫爆发传播的最大载体死耗子。
如果是在其他时候或者其他地方发现了死耗子,杨振等人或许还不会这么紧张,毕竟有活的耗子,就会有死的耗子,这事情很常见。
然而同样的情况放在当下,放在刚刚爆发了鼠疫疙瘩瘟,刚刚因为鼠疫而死了成千上万人的地方,那可就非同小可了。
杨振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俞亮泰问道:“那些死耗子,你亲眼看见了?”
“这个,并非卑职亲眼所见,乃是移民船上一个登船时临时委任的棚长,在靠岸下船之前搜检行李时所发现。”
“那么,你们又是如何处置的?”
“卑职接到报告的同时,即下令禁止那条船靠岸,禁止那条船上所有人靠岸下船!”
“船上有多少人?”
“总共五十户移民,一棚水手,男女老少,总计二百六十一人!”
“现在人呢?”
“这个,这个——”
俞亮泰听见杨振的提问,一时也有点结巴了。
他是知道杨振对移民有多重视的,此时想起当时在慌乱之下的处置,暗自生出了一些后悔之意。
但是面对杨振锐利的目光,他最后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如实禀报。
“回禀都督,当时袁总兵与卑职,以及一起前往瀛洲岛去的其他人,仇广义仇都司,陈书农陈大使,彼此意见不一,有说就地隔离的,有说永绝后患的——”
“那么你们最后的处置呢?”
杨振不想听他们是怎么争论的,只想知道最后处置的方式。
面对杨振锐利的目光,俞亮泰低下头再次叹了口气,说道:“因着那条船,是卑职东路水师营的船,船上有一棚卑职麾下的水手。所以,最后的处置,袁总兵他们接受了卑职的意见——永绝后患。”
说到这里的时候,俞亮泰突然又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杨振,有点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似地说道:
“船上的水手与卑职营中其他弟兄,历经生死,情同手足,若留他们在港口隔离,并不能真正杜绝风险。
“一旦真有鼠疫发生,卑职虽万死亦难辞其咎。尤其都督驻屯瀛洲岛事业,更不能因此而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杨振听到这里,摆了摆手,打断了俞亮泰的话头,皱着眉沉着脸继续追问他道:“怎么个永绝后患法?”
“卑职写了一道军令,亲自张弓射箭上船,叫他们乘风扬帆出港,继续泛海往东。若他们命不该绝,遇上无人荒岛,自可登岛隔离。
“若是他们食水耗尽,而无岛屿可以停靠,则是他们命里有此一劫,只好自生自灭。他们的父母家人,即我俞亮泰之父母家人,俞某替他们照拂赡养,养老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