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师请靠在门上,望着满天星斗,长呼一口气,喃喃道:“神一定只会给人跨得过去的考验。”
闻珏并不很饿,简单吃了几口。趁着身上还算舒坦,去浴室仔仔细细洗了个温水澡。
多半心理作用,总觉得医院的消毒水味久久不散。
今晚微风凉爽,小路边亮起昏黄的灯。
不知是灯将枫叶染上色,还是叶片的颜色渗进灯光,投下大片蕴着棕红色灯光的光晕。
闻珏将轮椅停在门框的台阶上,望着远处一层一层叠上的枫叶树,好似长在低缓的丘陵上,尽是园林设计师的功劳。
不知哪户别墅的人正在练琴,得闭上眼睛静听,才能听到飘飘渺渺的钢琴声从远处传来。
虽不足够熟练,却不影响优雅。
闻珏再睁眼时,已被人抱在了怀里。
耳廓贴着温热坚实的胸膛,抬眼见到凸起的喉结,生出青色胡茬的下颌。
对于外表形象宁嘉青一向整齐漂亮,鲜少见他这幅“不修边幅”的模样。
闻珏好奇地伸手去摸,并未想象中刺手,反而是柔软的。
宁嘉青低头俯视他,四目相对之时,棕色的眼眸有片刻的窘迫与愧疚。
他略不自在地侧开脸,避开闻珏触碰着他的手,轻咳一声,解释:“回来时看到你坐在外面睡着了。”
说着,不禁眉头微敛,“我要是没回来,吹一夜风身体怎么扛得住?”
被男人的手臂紧圈住的腰,闻珏能清晰地感受到外力,贴着肌肉的骨头微微疼痛。
他又从这疼痛中生出实感,感受到了这副身体存在着的证明。
宁嘉青将闻珏抱回床上,脱了鞋摆好腿,盖上薄被,把窗户开小些,只留一条缝隙。
与他对视时,宁嘉青的眼神半秒的闪躲,可面上依旧冷着唇角。
闻珏突然觉得好笑,不加掩饰地看他。
视线太过直接,实在难以忽视。整理妥当后,宁嘉青伸手关上了灯。
房间陷入昏暗,只有几缕星光从窗户缝隙渗进。
他没立即走,问闻珏:“今天怎么没在家。”
大概是怕闻珏误以为受了监视,又低声解释:“私厨上门送餐,说没有人在。”
“午睡起来后,去了一趟中央医院。”
听到“医院”两个字,宁嘉青话里带上担忧,走回床边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身体不舒服?”
闻珏轻摇了下头,“定期体检,没什么事,指标一切正常。”
宁嘉青这才松了口气,伸手给他调整了一下枕头后,正要走时,手被床上的人拉住。
暖黄柔和的灯光里,闻珏正侧头看向他,眼尾被阴影描深,给人一种惋惜不舍的错觉。
宁嘉青也只当是错觉。
闻珏轻声说,“既然身上没有酒味,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气氛沉静须臾,宁嘉青垂眼,眼睫遮着情绪,“怕你已经走了。”
“那怎么还是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翻过手,与闻珏十指相扣,声音低了些,还是说:“怕你已经走了。”
闻言,闻珏笑得释怀。
他手上稍用力,将对方拉向身边。
看向投在白墙上宁嘉青线条分明的侧脸影子,尔后柔声道:“嘉青,我怕今晚做噩梦,所以一起睡吧。”
算来这是闻珏与宁嘉青第二次同床共枕。
右边这具带着刚冲完澡的薄荷香气的年轻躯体,再没有上次的潇洒恣意,比自己这位刚确诊强直性脊柱炎的病人还要僵硬。
闻珏忽然长叹一口气,遗憾道:“果真是老了。”
黑夜里传来宁嘉青闷闷的声音,“这说的什么话?”
“不知是否大数据推送的原因,最近上网总是看到说男人岁数大了身上会有什么……老人味?”
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闻珏离他远了些,感慨道:“看来这话没错,有人已经开始嫌弃我了。”
话音刚落,一只手从他的腰下穿过。
紧接着宁嘉青拱了过来,没错真的是拱。已经刮干净的下颌贴在他的肩窝处蹭了蹭,随后双臂抱住他,问:“昨天的事……你不怪我了?”
闻珏右手摸了摸后脑勺的黑发,“人难免冲动鲁莽。”
他轻枕在对方的臂膀上,忽然问他:“嘉青,我今年多大了?”
“三十七岁。”宁嘉青顿了顿,补充:“我也三十多了。”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闻珏轻笑,“从前不觉有它,如今一转眼马上四十岁了,算是名副其实的中年人了。”
“可我觉得你这些年也没有变过。”宁嘉青将他搂得更紧了些,“从前你站着时,个子比我高,总要抬头看你,脖子很累。如今坐着要低头看你,才发现更累。”
沉默良久,闻珏忽然说:“嘉青,你带我住回海边别墅吧,我不走了。”
宁嘉青一愣,难以置信地问他为什么。
闻珏却像在开玩笑,“人老了,身体要动不了了,不想走了。”
“……别说这种话。”
“总之我已决意不再走,除非……”
除非什么,闻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