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机会多了,但光影一转,他就走远了,余光都不曾给她一瞬。
再后来,卫陵去了北疆抗敌狄羌,功勋加身的同时,寄回一封封家书。寥落几句话,只是关心家人。
她又算他什么人呢?
有那么几次,曦珠碰见风尘仆仆回京的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曦珠将那些属于他们的过往不断翻来覆去地念着,以为自己会永远记得这些。
可突然有一天,当她要入睡时,却惊醒过来,两眼茫然地望着被蛛网缠覆的顶梁。
她陡然发现自己忘记了卫陵的样子。
那样意气风发,盛绝风流的他,她竟然忘记了。
怎么会?怎么会忘了呢?
“曦珠。”
久未开口,他的声音粗粝地似在风雪中滚过。
曦珠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开口唤他:“三表哥。”
看不清他的样子,可她知道是他。
第002章 春光里
不过两日,三叔母连汤药都喝不下去了。
卫若焦急不已。
这时,内屋侍候的丫鬟满脸惧怕,哆嗦着说自己夜里听到三夫人好似在和人说话。
卫若追问:“说什么了?”
丫鬟只零星听到几句话,一一说了。
当卫若听到那三个字时,整个人呆滞住。
卫虞也愣住了。
是三哥吗?
她转身看进虚掩的门隙。
窗前那棵梨木初发的嫩枝,在春光映照下,浮动在浅青窗纱上,又影绰地落入半拢纱帐,那张苍白安静的睡容上。
卫虞的心忽地揪起,眼眶发热。
若非后来卫家发生那么多事,几乎支离破碎,母亲临走前把他们托付给曦珠,后来更是曦珠支撑着他们走过难捱的岁月,她不会知道原来曦珠是爱慕三哥的。
但正是这样,卫虞再想起更久之前,那些零碎不堪的往事,才更加难过。
她不知曦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三哥的,可三哥从未把目光放到曦珠身上。
如今,是三哥觉得愧对曦珠,才来见她,还是夜间的对话,是曦珠的妄念呢?
可无论如何,她不能让三嫂再这样病下去。
卫虞和卫若商量后,请来了道士。
道士开坛做法,最后一阵烈风刮过,符纸漫天,三清铃响个不停,镇坛木也裂成碎片。
道士仓皇逃走,跑之前好言劝道:“这院子阴气太重,若要夫人好起来,还是赶紧换个地方。”
*
曦珠被搬到了卫家祠堂不远处的院子养病。
外头的石匾上笼盖着一丛茂盛黄木香,清理过后,才从下面露出那陈旧剥漆的院名:春月庭。
那天是三月十七,院里有棵杏花树,已经吐露嫩绿花苞。
她没有再见到卫陵。
是梦吧。
曦珠知道卫虞卫若他们是担心她的身体,才这样做的。
但她的病没有好转。
苦郁药香千丝万缕地渗入,她感到越来越乏力,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终日不再清醒。
她开始跌落一场接一场的梦境,见到了许多过去的人。
最后停落下时,她看到连绵的潮水翻卷着冲涌到礁石上,一轮耀目的太阳悬在海的尽头,余晖洒落一望无际的海面,飞鱼跃出水面,溅起银橙色的斑点,瑰丽夺目。
“京城有多大呢?有津州大吗?”
“大,不过没津州大。”
“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有,好玩的多了,所有好玩的东西都在京城了。”
“有好吃的吗?”
“要说起吃的,大燕最好的厨子就在那里。”
“爹爹带我去吧。”“娘,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海岸边,年幼的她窝在娘亲怀里,不断晃着爹爹的手臂央求。
爹爹被晃地头晕,无奈和娘亲笑起来,答应她:“好,爹爹一定带你和你娘亲去京城玩。”
曦珠看着眼前的一幕,伸手摸了摸脸颊,不知何时泪流满面了。
这个愿望没有实现。
后来爹爹因行商逝于海寇之手,尸骨无存。本就体弱的娘亲听了噩耗,一病不起也去了。
她不得不上京城投奔镇国公府卫家。
爹和娘都葬在了津州。
当初离开津州时,她去墓前拜别,还和爹娘说,若是自己在京城安定下来,会回来看他们的。
可自从她去了京城,已经有十余年没有回来看他们。
一次都没有。
她泣不成声。
她蓦地发现自己这一生,唯一有愧的只有她的爹娘。
“三嫂。”
“三叔母。”
有人在不停叫她。
曦珠在这一声声呼唤中,艰难地睁开眼,昏茫里,看到榻边围着的人。
有人扑过来哭喊:“阿娘,你不要阿锦了吗?”
曦珠的眼睛已看不真切,手背上滑落湿意,她努力把神思从过去抽回,挣扎着抬起手指,给卫锦擦着汹涌流出的泪。
“别哭。”
“阿娘没有不要你,只是不能再陪你了,你以后要听阿若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