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的粥米入了胃脏,充盈着干涸已久的食欲,她终于有了切实的感受。
流经脸庞的泪也是热的。
浮生若梦,她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她半生坎坷的起始。难道人的一生,是不断地经历磨难吗?
她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杨毓抚着她的脊背,柔声安慰着:“曦珠,你的母亲信得过我,愿意把你托付给我照顾,我是不敢辜负这一片心的。你也只管放心在公府里住着,若是有什么委屈了,尽管告诉我。姨母在这京城中也算说得上话。”
曦珠闭上眼,轻轻地把头靠在姨母的肩膀上,闻到了她身上素淡的苏合香。
她想起那年京城宫变之后,是姨母支撑着残败的卫家。可在流放去峡州的路上,接连失去三个儿子和丈夫的姨母再也捱不住初春寒风的侵袭,于流放的第六日半夜就病逝了。
临去前的繁星夜幕下,姨母紧着最后一口气,抓着她的手,殷殷地把几个未长大成人的孩子嘱托给她。
姨母最后含泪说的一句话是:
“我辜负了你的母亲啊。”
那天,押解他们的官差见此,不敢误了押送的日子,只叫他们找地埋了就好。
离开时,她回首看去,春草深处,一座冢变得越来越小。
曦珠陷入了过往。
恍惚地,似是回到病重的时候,总是想起过去的事。
但突然地,有一道急切的声音闯入破碎的回忆里。
“夫人,夫人!三爷在群芳阁把温家公子给打了,那温家的人上门来要说法了。”
“怎么回事?”
“是……是为了个今年新评出的花魁。那花魁也是心气高,装病也不愿意接待温家公子,三爷他们一去,又愿意出来接客了,结果温家公子赶巧见到,就吵了起来。三爷骂他不过是个妾庶子,温家公子火气一来,抄东西打人,三爷也来气了,就……就一下把温家公子砸坏了脑袋。”
“他人呢?还不滚回来收拾自己造下的烂摊子!”
“夫人,您先别动气,小的这就去叫三爷回来。”
各种各样的声音,夹杂混乱无措的脚步,渐渐远去了。
曦珠想睁眼,想跟过去看看,但一股沉重的力道压住了她的身体,她最终没能抗得过睡意,也没再听到任何声音。
*
翌日醒来时,曦珠仍觉得身体没有力气,眼帘也半垂着,但她想出去走走。
蓉娘见她虚弱的样子,担心得很。
曦珠朝她笑笑,坚持道:“这些日躺久了,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想出去吹吹风。”
蓉娘依旧不肯,“这要是吹出病来可怎么好?”
曦珠想了想,便上前去抱住蓉娘的手臂,轻轻晃了晃,放软了嗓音:“这风不冷的,园子里好些花,我去看看就回来,好不好?”
这样一说,蓉娘就没办法了。
姑娘是她帮着带大的,自然再清楚不过姑娘的性子。
在船上待了两个月,再在屋子里躺下去,还不得闷坏了。
她无奈去翻箱笼,给姑娘找了件斗篷披上,才让青坠陪她去。
青坠原是国公夫人身边的,自姑娘入了公府,就被指到春月庭侍候。蓉娘暗中仔细打量过,青坠是个做事细心,有条理的。昨日姑娘晕过去,就是她去请来的国公夫人。
看着后来的事,蓉娘心里有数了,夫人去前的托付是没错的。
她本以为这样的世家公爵,会瞧不上姑娘,那以后可就难了?*? 。但现今能安心了。
四月春色正好,风暄日丽,满树繁花。
镇国公府后宅有一处占地宽阔的园子,分成好几处景致迥异的地界。府上的几个主子按其心意,分居各处。
曦珠一路上走得很慢,她的目光从行过的黛墙绿瓦掠过,又穿过繁盛的花木,看向遮掩中的院落。
它们都还在,没有被卖给别人。
上辈子卫家被抄家流放后,财物全部被充入国库,公府也被封禁。后来他们再回到京城,却得知公府早已经被一分为三变卖出去。
洛平辗转寻人帮忙,才帮他们买下西南边的地。
原先买下这块地的官家夜间一直不得安宁,据传闹鬼,听说是卫家后人来买,还要抬价卖。
曦珠走着走着,到了一处叠嶂假山处。
顿了顿,她的手不由攥紧了,转过去,抬起眼,便见不远处如雪覆顶的院子。
一旁的青坠顺着表姑娘的视线看过去,说道:“那是三爷的院子。”
曦珠知道。
那是卫陵的院子。破空苑。
院角的那棵梨花还未满百年,花冠满头,盖住了半侧院子。
也只是这样看着,就可以想见在那院内,那棵树下,是怎么的盛景。
她曾站在那棵树下,仰头看那棵已满了百岁的梨花树。它已经能遮住大半的院子。
卫虞和卫若说,她应该住在这里。还说这树太大了,遮去太多光,要修剪些,但曦珠没让剪。
她这样想象过,花期盛放时,仅是一缕微风,也能吹落下数不尽的如雪般白的花瓣,落了满身。但最终她也没能等到它的盛放,就因病搬离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