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看她的神情,语调平稳道:“有什么失礼的,他不过一个从五品的官,你也有诰命在身,我们用不着跟他们行礼。”
“再者?,如今翰林院学士的位置空出来,人恐在钻营,他那样过来,便是想与我搭讪。我哪里能去碰那个东西,索性懒得应付他……”
他说了许多话?,曦珠都明白,好半晌,她低嗯了声。
但卫陵见她脚步放缓,就知她依然有些闷。
怪那两人上前打什么招呼,早知如此,他带她换条路走了。
难得出来玩,却?被这种事扰得不舒坦。
周围还?不时看过来的男人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卫陵冷眼瞥去,那些猥琐的目光甫一触及衣着华贵的人物?,猛地颤抖,惧怕地立时又收回?去。
忽然在拥挤的人堆里,瞧见有卖乌梅渴水。酸酸甜甜的,她一定喜欢,喝着心情也能好些。
卫陵拉着人过去,见摊子干净,才掏出银子,买了一竹杯。
曦珠接过递来的饮子,抿着竹吸管喝了一口,温热的果水从喉咙流入胃里,酸里带着清甜,微紧的柳眉也渐渐放松了。
他便笑道:“我们到瓦舍看戏去,再晚些怕挤不进去。”
曦珠抬头,在灯下望他风流意态的眉眼,也笑地答应道:“好。”
这个上元,他们不往赊月楼去。
其?实那里并无什么好玩有趣的地方,不过是因那盏被文?人墨客争夺的宫灯,才聚集了那么多的才子俊杰。
曦珠也不想再去,就是在那里,得知了藏香居失火的事。
她忆起那年上元,他很想往瓦舍去,最后却?只能闷闷不乐地,跟她和卫虞洛平去赊月楼。
今夜出门前,卫虞还?要跟他们一起,但他不允。
就连大表哥也伸手阻拦,道:“小虞,让你三哥和三嫂出去玩。等会我带你和你大嫂、阿朝,我们自?己出去。”
之前几次,他带她出去玩,她都觉得尽兴。
这次,自?然也不用多想,只用跟着他就好,他什么都会安排妥当。
果水里有些乳酪碎,她低头,用管子戳着吸。
“牵紧我些,这种日子人贩子最多,倘若弄丢了你,怕是要大海捞针,可要伤心死我。”
卫陵感到她的手松懈,又将她拉紧。
虽然身后让亲卫隐身跟随,但还?是怕弄丢了她。
“才不会丢呢。要是真丢了,也是你没看好我。”
狡辩之言。曦珠笑着,却?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
她又喝起果水,视线被前边的喧闹吸引过去,长翘的睫毛扇动,一双猫似的眼四处观望。
并没有看见他垂望在她脸上的愧疚和自?责。
穿行长街,不过一刻钟,很快到了瓦舍。
举目看去,四周围满了人。男男女女、老人孩子,手里兜着瓜子蚕豆,嘴皮秃噜吞吐,残皮掉落在地。或是茶水饮子拿着,不时喝上两口,皆全神贯注地,千姿百态地勾眼,去张望那些百戏器乐表演。
哪里又爆发欢呼喝彩声,跟着雷鸣般的鼓掌响起。
这晚,两人从这处的傀儡戏,去往那处的口.技。或是评弹,或是驯兽。
舞狮舞龙之后,再是皮影、踢弄、滑稽戏、相扑。
一处处地逛着,曦珠的手掌都拍红了,眼一直都是笑弯的。
给看过的每一个表演,那些在节日寒风中?,还?出来挣钱的辛劳人,不少的铜钱银子。
卫陵听着那些祝福之词,也高兴地一直从钱袋子里往外掏,送到她的手上。
“多谢夫人,您美?貌又善良,祝您与您的夫君,以?后幸福美?满!”
“夫人慷慨,您一定会有好运的!”
“祝夫人您这一年都顺遂无忧!”
“你好漂亮啊,这枝花儿送给你。”
表演相扑的壮硕男子,累得气?喘吁吁坐在旁,拿巾帕擦颈间的汗休憩,笑看他的六岁小女儿接过银子后,跑去把新买的梅花,抬手递了过去。
“谢谢。”
曦珠喜悦地接过那支梅花,又笑着夸赞眉心缀着红点的小姑娘:“你也很漂亮。”
小姑娘红了脸蛋,眨巴下眼,小声道:“谢谢。”
转过身,红色的棉裙子晃动地跑远了。
到底看了近一个半时辰,曦珠走得脚酸,肚子也空荡,脚蹦跳两下,脸贴着身边人的胳膊,喊道:“我饿了。”
卫陵低眼看她,问:“去吃元宵,好不好?”
七日前,就让人提前去定好酒楼的雅间,只等着今日。
那家的元宵是京城中?最好吃的,今晚不宵禁,会彻夜开?门。
“不想吃。”
曦珠摇了摇头,垂眸转动梅花树枝,她现在不大想吃软黏的东西。
卫陵又问:“那想吃什么?”
曦珠想了想,看向他,问道:“吃馄饨吧,你想吃吗?”
“我吃什么都行。”
卫陵扫看周遭,望见前边的典当铺子,想着附近有哪里的馄饨最好,应声道:“我们就去吃馄饨。”
这里离西南坊市最近,记起那里紧挨梨园戏楼的一条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