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子放轻地,他朝外间?走了出去。
曦珠闭着?眼,听到他的脚步声在?一步步走远,直至淹没在?那些纷乱的、要进来的人声中?,将他们都阻拦住。
“娘,曦珠她睡着?了,别吵着?她……”
她不由将头更?深些地,埋入被子里。
积蕴的热气,让她渐渐沉入睡意中?。
隔着?好几重?的门和帘,外厅站了好些人。
连着?六日的提心?吊胆,杨毓好歹松口气,听到小儿子的话,也不再往里去,只嘱咐道:“你记得一会儿让郑丑给?曦珠好好看看,开些药吃,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昏睡这样久?”
“可不能再有了,真快吓死我和你爹了。”
小儿子昏一次,三媳妇昏一次,还是不知缘由地,把她和丈夫担心?得够呛。
卫陵应声笑道:“我知道,娘你放心?好了。”
紧跟着?,连着?大嫂、二嫂、小妹,还有未往军营去的大哥。
都一一说过几句话,卫陵最后对大哥道:“哥,你先去忙吧,耽搁你正事了。”
适才,卫远正在?院外与三弟说话。
突然传来弟妹苏醒的惊声,他紧随三弟的奔跑,并未进去内室,一直在?外厅等着?,没有离开。
这会听三弟如此说,他便笑拍三弟的肩膀。
“人醒了就好,剩下的就是养好身体。她是,你也是。”
不过几日,三弟瘦得太过,他难免关切道:“多吃些饭,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卫陵笑着?点头,“我知道。”
他站在?屋檐下,望着?一群闻风赶至的人,又相伴离去的背影。
靴尖偏转,他转身回到外厅。
那里,王颐尚在?等待。
拧眉仍在?不停掐算,怎会瞬息之间?,招魂的阵法?消失?引魂的路坍塌?三夫人也回来了?
其中?,他有诸多不懂的地方?,想破脑子,如何都思索不明白。
终归是道行太浅,倘若叔公在?此处,必能解惑。但?此刻,王颐却莫名心?生一股担忧。
每当他有该种感受时,必然有事要发生。
他想到了正赶往京城的叔公。
不敢再往深处去想,同时,混乱的思绪被一道问询打断。
“她如今是否平安了?”
抬头,见是走到跟前?的卫陵。
一双深若寒潭的眼眸,在?凝视他。
王颐拧紧的眉头未有松懈。
他未再进到内室,但?隔着?这般距离,仍然算出:现今的三夫人怕是魂魄不稳。
他如实告知后,正要说出法?子。
但?话音落下的一瞬,便听到卫陵急迫道:“你想想办法?!”
他害怕再发生离魂的事。
王颐看着?卫陵,没有犹豫道:“我还是要用你的血。”
于是,他再次看到那把唐横刀被抽出,银光的刃割破深可见骨的伤,血顿时流了出来。
以鲜血混入烟墨,画成另一张符纸。
书案前?,他将镇魂符交给?身边的人,叮嘱道:“这张符压在?她的枕下,将这三个月过去,便可以烧掉了。”
卫陵接过符纸,默地点头。
他送王颐离开。
这几日,人一直住在?破空苑的偏房,王家那边来人催促过几回。
两人一同走出外厅。
“王颐,你记住了,若是我告知你的那些事,泄露出去半点,我一定?要你的命。”
在?人走下台阶时,站在?阶上的人,再次道。
王颐回头,也再次郑重?道:“卫陵,你放心?。我便是死了,也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直到烂在?我的肚子里。”
卫陵目送青坠将人送出院门,再不见一丝踪影。
转身回到厅中?,去见郑丑。
一炷香前?被亲卫接来,都还未及喘上一口气,便给?他包扎手上的伤。
卫陵对他道:“劳烦你在?此等候,等我夫人醒了,你再给?看看。”
郑丑已从蓉娘口中?,得知三夫人醒过一次,却又睡过去。
现今观三爷不急,他也不急。
洗净手后坐下,吃起蓉娘送来的茶水糕点。
卫陵吩咐过后,迈步走进内室。
床上的人已经?睡着?。
他在?床畔看了片刻,才坐了下来。
而后伸出手,将盖在?她口鼻处的被子,轻轻地往下掀了些,不至于让她呼吸艰难。
收回手时,指上犹残留着?,她潮湿的气息。
将那张符纸折叠成一个三角,塞在?软枕的缝隙中?。
逐渐地,她轻微急促的呼吸,变得匀缓了。
卫陵坐在?她的身后,偏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她沉静熟睡的侧颜。
不知望了多久,直望到落山的夕阳暮色,透过窗子照进来,落在?她铺落在?床的发丝上。
似是柔滑的绸缎上,渡了一层淡薄的金光。
她再次醒来,并转过身,终于看向?了他。
但?在?下一刻,便移开了视线,将眼落向?他身后,几上那盆葱郁的秋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