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竟然渐渐聊得熟了。
林觉借口自己很少见过妖鬼,对妖鬼的法术神通十分好奇,很自然的询问他们都会什么法术神通,想要见识一下。
二位欣然答应。
不过那位姓苏的妖鬼颇为顽皮,借着展示变化本领的由头,将那位姓莫的妖鬼拉到林觉面前,忽然一下,变成一个脑袋缺了一块露出脑花、脸上好几个暗红的血洞的可怕妖鬼,想要恐吓林觉。
倒是他自己,虽然死状也不好看,可至少算是個完整人。
然而林觉路上才见识过那只狗妖的变化之术,已被吓了两次,如今早有准备,加上后半夜脑袋发木,并没有太大反应。
反倒可惜自己没有奇异的感觉。
随后两人又展示穿墙、吐气的本领。
只是这不过是鬼自然而然的特性罢了,林觉仍然没有感觉。
最后是搬运术。
就在林觉满心期待,让他们搬运自己,觉得有可能学到什么的时候,便见二人走到他身边,一人抬头一人抱脚,用力将他抬了起来。
林觉当时就沉默了。
“以前寺院中有僧侣跑来此地偷吃酒肉,吃喝完还在这里睡,我们就是这么把他们搬出去的。”
二人还颇为得意的说。
林觉能说什么呢。
只好恭维几句,继续闲聊。
这两位真是喜欢诗词,大抵死后一直以此为乐,常聊的话也是各种诗词,颇为风雅,就连林觉起初问他们是妖是鬼,他们也不明答,只是摇头晃脑的用“与君偶逢竹山间,不是妖来不是仙。须知此是埋骨地,夜枭啼报四更天。”这类的打油诗来回应。
到了后面,林觉也被他们催促怂恿,讨论半天凑出了“远路轻尘暮色浓,荒山旧庙夜来风”这样的杂句,后面还有两句什么什么得缘遇仙踪。
后半夜脑袋昏沉,实在记不住了。
只记得引来他们二人连声大笑。
若是这般笑声寻常人也能够听得清楚,怕是当夜整个寺庙的人都睡不安稳了。
最终也不知是何时睡去的。
就在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又做了一梦。
梦中还是楼阁,陈设大体一样,只是细节变得虚幻缥缈,面前还是那苏晓金与莫来风二人。
“哈哈哈,林兄也太容易困倦了,要知道我生前如林兄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是与好友耽诗下棋连熬几个通宵都不成问题的。”苏晓金笑着说。
林觉瞄了眼他的头发,相信了他说的话。
“林兄既然困了,我等便只好来梦中找了。”莫来风的性子要温和沉稳不少,“实不相瞒,我等原先都是徽州人士,自觉考取功名无望,恰好当时国家内忧外患,索性参军而去,这一去,就是西域十年黄沙,我不幸战死沙场,苏兄仁义至极,带上我的骨肉,万里将我送回。”
林觉听到这句,却是不禁意外,再度看向那嘻嘻哈哈的苏姓鬼。
君子仗剑是这年头的潇洒流行,可文人执戟从军才是这年头的极致浪漫,这种事情也不算少见。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竟真能让他在现实中碰见如此仁义之人。
万里送骨,换作哪朝哪代,都是美谈了。
“可惜啊……”
那苏姓鬼抢过了话,笑嘻嘻的:“我在战场上虽捡得了一条命,却也留了伤疾,十年以来,习惯了西域的黄沙天,回到这水墨的故土,竟然因为水土不服而病倒了。原先我们二人说好,无论谁先死,活着的人都要帮忙落叶归根,没想到我终究还是没能践行诺言。”
本来沉重的话,可他说完,两手一打,一摊,一副无赖相:
“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莫姓鬼站在他身边,像是早已习惯。
“我们这会儿来,不是请林兄帮忙的。只是昨夜上半夜时,曾听见林兄在楼上数钱,中有叹气声,便猜想林兄外出求学,定然缺少盘缠,加上方才与林兄一同玩耍,极为尽兴,极为投机,又敬佩林兄品德,于是林兄睡去后,我便与苏兄商讨片刻……”莫姓鬼说道,“苏兄临死之前将我们的钱财全都埋在寺院背后竹林中的小山包下,我们刚在上边挖了个小坑,里头光是银钱大概有百两多,若是林兄缺钱,可取一些。”
林觉愣了一下。
平白竟有这般好事?
刚在思索是答应还是礼让,可仔细一想,这不还是请他帮忙么?
只是一种委婉的说法罢了。
若是不然,为何不说让林觉把所有的钱都取走呢?两个鬼死都死了,留着钱又给谁呢?
“不知二位兄台家住何处?”
“丹熏县北,苏村。”
“求如县南,老村。”
“据此多远?”
“也只二三百里了。”
“二位兄台保家卫国,却在离家只有二三百里之时停住了脚步,一停十多年,实在不美。”
“若是林兄有意,便替我们给家中带一个信吧,我们的尸骨都埋在竹林的北边。至于所埋银钱,林兄多少给我们家中留下一些就是了。”
“定然带到。”
林觉平静坚定的说道。
梦境悄然消散了。
林觉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