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稷闻言遂从范雎手中接过布袋子,拉开抽绳,掏出里面的竹简,从右往左一列列的竖着看了起来。
哪曾想,他刚看了两列就诧异的蹙了蹙眉头,看向他那已经做到侧边坐席上的次子开口询问道:
“柱,你可还记得早年间你那个派去邯郸做质子的儿子异人?”
冷不丁从老父亲口中听到询问有关自己儿子们的事情,太子柱一愣下意识地重复道:“异人?”
“怎么?你忘了?”
瞧着胖儿子满脸比他还迷茫的模样,秦王稷不由诧异的往上挑了挑他斑白的眉毛。
感受到老父亲略带嫌弃的目光,太子柱瞬间打通了遥远的回忆,从犄角旮旯处想起了一个沉默寡言的韩国木讷女子以及一个像是小透明一样毫不起眼的儿子。
他从坐席上站起来,冲着老父亲俯身道:
“父王,儿臣想起来了,异人是韩国王姬——夏姬给儿臣生的孩子,儿臣不喜欢夏姬,她生出来的孩子也与常人不太一样,故而儿臣对他们母子俩印象并不算深刻。”
“怎么个不一样法?仔细说说。”
秦王稷就俩儿子,太子柱却有二十多个儿子,他现在属实是无法与胖儿子共情——因为儿子太多,而对不喜的儿子不熟悉是何种感受。
太子柱微微拧眉边回忆边继续道:
“这孩子刚出生时身上有一大块黑色胎记,看起来透露着不详,再加上新生儿都是爱哭的,他却不怎么哭,一岁多时,儿臣将他抱在膝头上逗弄他,他也不笑,那时儿臣就觉得他是一个怪异的孩子,所以给他起了个异人的名字。”
“后来我国需要派王孙前去战国邯郸,儿臣从儿子们里面选了一圈,最后就给您推荐了异人。”
秦王稷听到这话努力调动起思绪想要回忆一番他这个
() 名叫异人、宛如透明人的孙子究竟长什么模样,可惜他一丁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想不起来,紧跟着就听到胖儿子反客为主地询问道:
“父王,如果儿臣没有记错的话,算算时间异人那孩子应该也已经在邯郸待了有十余个年头了吧?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回忆节点打不通的秦王稷选择放过自己,边低着头接着往下看竹简,边随口对着胖儿子答道:
“没什么事情,只不过月初的时候异人违反秦赵两国定下的质子公约,趁着雪夜城门看守松懈,与一个名叫吕不韦的卫国大商贾用重金贿|赂邯郸看门守卫,私自逃离邯郸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估计这两日他们就能到咸阳了。”
太子柱听到这话不由眨了眨眼睛就又听到老父亲朗声笑道:
“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自家孩子回来就回来了,又不是别国的质子偷偷摸摸地从咸阳逃跑回他们母国了。”
“柱,不管怎么说,异人这些年都算质赵有功,咱们秦人是按照功劳封爵的,即便你不喜欢异人母子俩,等这孩子回来后也别太过冷待,莫让功臣寒了心。”
“喏,儿臣谨记。”
太子柱对着老父亲俯了俯身,而后又整理了衣袖再度坐回了坐席上。
“咦?柱,这异人逃跑的当日他院中的女人还恰好给他生了个儿子。”
“那孩子竟已经在邯郸娶妻生子了?”
听到老父亲惊讶的语气,太子柱也愕然地瞪大眼睛。
“殿下,公子异人在邯郸不算娶妻,只是从那大商贾吕不韦手中接受了一个转送的邯郸姬妾。”
入宫前就已经看完整篇竹简的范雎转头对着太子柱笑着开口解惑道。
“那女子是何身份?”太子柱又问。
“小商贾之女。”
范雎答道。
听到这话,太子柱就又垂首看起了竹简,对儿子异人的婚事也不在意了,秦国的商君变法是严厉打击商贾的,异人娶的出身卑微的赵女,在秦国公室内连正经的夫人都算不上。
秦王稷虽然没说话,但心中与胖儿子的想法所差无几。
他一眼扫视过竹简上记载的赵家富商的事情,平平无奇的商人之家,不值得注意。
紧跟着,等他瞧见竹简上写,他的孙子异人前脚逃离邯郸,后脚赵王就把异人留在邯郸的姬妾和儿子抓入了囹圄内,母子俩还是靠蔺相如的求情才从囹圄内挪到了质子府得以苟活下来。
这下子秦王稷心里难得有些不舒服了,他的孙子们有上百个,第四代的曾孙们更是数都不数不清。
他原本对这赵国邯郸的商贾女子和她生出来的不知道该在王族中排多少号的小曾孙是不太在意的,但看到赵王对母子二人的处理方式,瞬间被气笑了,联想到早年间他和自己的母亲宣太后在燕国当质子的那些年,也是过得很不如意的。
秦王稷皱着眉头、加快速度将竹简剩下的秦字看完后,瞧见结尾处写“公子异人的孩子降生第七
日,邯郸夜空中出现玄妙的七彩虹光,原因不明,真相尚在努力探寻中”,秦王稷握着竹简的右手不禁一顿,继而将竹简递给一旁的宦者吩咐道:“传给太子瞧瞧。”
宦者忙照做,太子柱也双手接过新竹简恭敬又认真的低头看了起来。
秦王稷用右手食指点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