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铮猛然睁开眼坐了起来,御医来没来得及拔掉他身上的针,见他醒了,忙跪在床前。
‘原来刚才都是一场梦’,俞铮用拳锤了捶自己的额,怪不得他梦里也觉得不安生。
舒绾呢?俞铮记得稳婆惊慌失措的喊了句‘难产了’
他一直在嘉辰宫,看着一盆盆混着血,成了红色的水端出来,都来自舒绾的身体,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的过去,就是生不出来,不知道舒绾身体里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俞铮拎着太医院医正质问他,舒绾到底能不能活,把那孩子拎出来不要了不行?
“陛下,情况危急,眼下形式母子俱危!”
站了一晚上太累了,太医惶恐的神色和最糟糕的消息打击的俞铮猛地眼前一黑,仰面厥了过去。
他梦到了舒绾,他梦见了舒绾变成鬼来看他,都说梦是反的,俞铮忙扯住医正问,“她怎么样了?”
“恭喜陛下喜得公主,母女平安”
俞铮双手扶着自己的头,终于呼出了一口气,心放在了肚子里。
……
侍女昼暖寸步不离寝殿的守着,见俞铮进来福了福身子低声说:“陛下,娘娘生产后累坏了,昏睡过去,太医说要静养休息。”
这会儿舒绾是最危险的时候,宫里也没个可靠的人,俞铮坐在她床边,看着她形容憔悴,吩咐昼暖道:“去告诉太子,让他去传朕口谕,把在京的宗室贵妇和年纪五十以下的诰命都召进宫来,侍奉床前。”
京中的宗室贵妇就只剩长宁和齐王府,能得诰命又五十岁以下的几乎都是朔州旧部的家眷,也只有这些人能让俞铮安些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毕竟是自己的生母,俞成靖得了口谕后斟酌再三,从朔州旧部的内眷中又筛选一番,这会子就算是一直中立的齐王府,他也不太信得过。
而且将徐慕欢、王桂英和裴翠云三人放在了舒绾情况最危险的第一夜。
三人入宫时见舒绾此时的形容还是害怕的哭起来,慕欢也难产过,她知道,比起这会儿,生产时还不知道有多惊险。
“怎么突然就小产了,她自己尤擅医术,难道就没个预料?”
三人正心里难过,就听见外头略有骚乱,裴翠云机警的起身要往外去瞧瞧,留下王桂英和慕欢,嘱咐道:“你们两人守住了,别是什么声东击西的招数,想害她。”
裴翠云出去没会子又回了来,摆摆手小声的说:“没事没事,陛下的金甲卫奉旨搜查各宫,点检宫人,刚才在隔壁的粤华殿,动静大了些。”
“大半夜的搜查宫内?”王桂英觉得这哪是没事,分明是要出大事。
“舒姐姐小产,恐怕是有蹊跷,不然怎么会这会子搜查呢。”
“粤华殿住的是恪嫔吧。”
慕欢接了露冷奉来的药,用银汤匙缓缓地搅动着吹温,一会儿要喂给舒绾的。
“我以前在村里听说,那些个巫婆妖道会拿了钱专害人家生产的娘子,难不成宫里也出了这样子的事情?”
厌胜之术历朝历代都是灭门的死罪,王桂英变了脸色,掩了裴翠云的嘴,“你别乱猜了,听凭圣断吧。”
慕欢搅动汤药的银匙突然一滞,她想起前些日子俞珩与她说过,‘陛下在等一个契机’,难道这早产就是一个契机吗?
她看了眼舒绾,心里忧愁的想,难道这样不顾人性命就是为了铲除一个卓家?心下突然凉了一半。
“别搅了,太凉了药效也不好,我把人扶起来慢慢喂下去吧”,裴翠云打断了慕欢的思绪。
……
兰台谏官联名上了奏疏,以皇后兴厌胜之术为由,要陛下废后。
卓相没有压着不议,他知道挑头的是肖彦松,此人耿直,他也压下不下去,自己称病在家,安排了贾璜联合一派旧臣力保皇后。
他护着阿娇不废,便成外戚串通中宫这样的把柄,他不护着阿娇,站在那就是言官的靶子,所以他只能躲在家里。
可废后一事,就算是前朝议的差不多了,还是要得到太后应允,就算是平头百姓人家要休妻,也需父母点头。
卓相能对废后一事存些把握也是因为太后尚在,她不会容许中宫之位到舒氏手中。
可卓相他也忽略了能左右废后的另一群人——官中女眷。
跟男子一样,若想成为社稷重臣就要有才学能力,经过曾曾选拔才有资格被委以重任
皇后为天下内宅女眷的表率,那她就需要有必备的德行,嘉言懿德,才华出众,良善贤能。
才有资格享天下女人最高的荣尊,所谓母仪天下,若失了这些品质,她便不配其位。
前朝废后声浪正烈,后宫也被京中女眷添了一把火,彻底烧毁了卓、贾两家保住后位最后的希望。
未央宫搜出巫术的人偶、符帖后两日,太后不得不召见八位扣宫门求见的诰命夫人们,她们要求太后支持言谏官的奏请——废卓氏皇后。
太后贾氏看着堂中两队而列的女人们,眼里没有丝毫的蔑视和嘲讽。
第一次,她感受到这些诰命礼服穿戴在年轻女人的身上是如此美丽,若找一个词准确形容,就春风得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