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啊?”
“就你们对面的平西草场,俺们上那收草束去,”小吏用袖子抹了抹刚才吃烧鸡沾到?的油花,摆了摆手,“俺们走了,别送了。”
老书吏喊:“理书你别送俺们了,你忙去吧。”
姜青禾追上他们的脚步,笑了笑,“一起走吧。”
“家里养了羊不成?,你要去草场打草?俺看了下,他们今年这草场的草长得还挺旺,”小吏跟她随口一唠。
“我啊,我不去打草,”姜青禾在三人看过来色视线里开口。
“那你去做啥?”三人异口同声地问。
“去做歇家啊,”姜青禾回他们。
书吏茫然,这个草场有?歇家的吗?
直到?他们到?了驻扎在草原上的蒙古包旁,看着原本还在挤羊奶或是剪羊毛的牧民放下手里的活,亲热地喊:“图雅,喝碗羊奶。”
“奶皮子吃不,刚晾出来的。”
当老书吏收起瞪大的下巴,被牧民们当做贵客迎进了蒙古包,喝上了咸奶茶时,他感慨,“你有?两把刷子啊,这边做理书,那边做歇家。”
姜青禾抿了口咸奶茶,笑了笑,她才不会?告诉书吏,其实她做理书也是为了更好地成?为歇家。能帮牧民在土地上争取一些利益,可?以看懂那些丈量土地的亩数对不对,算的钱数有?没有?错漏,征的草束会?不会?被多收。
她这么几?个月从理书这个位置上,除了学到?土长的丈量方法,如何测算,以及分辨哪些是上田、中田和?下等田。
本色粮具体征收数额,番粮地的种种不同等等,甚至知道?了田赋的附加税,就是在运粮往东都时,路上折损的粮食被称为火耗,而这一部分的钱是摊在穷苦百姓头上的。
而其中最怕的欺负牧民不懂,书吏在其中巧立名目,多收取钱财,比如她就曾听过草束全要折色,最后一株草束要九十个钱,实在坑人得紧。
由于这三个书吏跟姜青禾打过好几?天交道?,知道?她算账厉害,亩数测得也准,还不嫌累地会?重新一遍遍翻验。
而且似乎很?知道?书吏当中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比如行话叫搭顺车的做法,意思在收粮的时候顺便挪一部分,充实自家的粮仓。
又比如少写粮额或是多写粮额以来造假,姜青禾会?在旁边笑着提醒,粮额写错了,今年的粮额应当是多少,还说她们有?很?多的备档。
或者是飞洒诡寄,以另一户要交的粮嫁接到?其他户名下,让该户以后多教两人份的粮而不知。
但是姜青禾实在防得很?紧,几?个书吏领教过她的认真,这次办下来很?快,草束也只按小束七斤来征,而一亩草地能出几?百斤的草。
当这张红契到?手,阿拉格巴日长老指着上头的字问姜青禾,“图雅,这是什么意思?”
“这的意思就是,”姜青禾看着小路下面开出来的亩亩田地,春播的高粱渐渐从土里探出苗来。
她指着下面的田地开口,“那里以后就是属于土默特部落的土地了,没有?人能抢得走。”
“再也不会?有?一到?粮食成?熟时,就被其他人赶走,不承认这是你们自己种的事情发生了。”
“是呼斯乐(希望),”长老看着那亩亩田地。
有?田地耕种意味着肚子能吃饱,意味着冬天不会?太为粮食发愁,意味着游牧在草原的人们会?获得相对的安稳。
地里会?长出粮食,田野会?堆满粮食,他们的肚子能填饱粮食。
在获得土地所有?权的夜里,牧民阿叔杀了三只羊来庆祝,庆祝吉日嘎啦(幸福)。
没有?比现在幸福的时候,不用为羊毛发愁,不用再为皮子而担忧,他们已经?不需要向皮客跟羊客低头。
他们有?了土地,有?了安稳避风的落脚点,却照旧能在地母身上放牧,让牛羊践踏和?啃食的地方,再生出新的草来。
他们有?了充足的底气,而这一切都来自他们的歇家。
烤着篝火,喝一杯马奶酒,乌丹阿妈捧着碗敬姜青禾,她有?点没法子想到?自己以前的日子了。
“图雅,敬你。”
乌丹阿妈其实有?好多话想说,像是回忆最开始他们和?图雅遇到?的那个冬天,卖出全部皮子后,过了一个温饱富足的冬天。
当时只想着有?油茶面,炒米和?奶茶,还有?风干肉果腹,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让人满足。
却没有?想过,还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满都拉婶婶也笑着来敬姜青禾,她说图雅是部落的萨哈雅(护身符)。
毕竟她从来没有?像这样?清楚地明白?,这个曾经?穷到?一块砖茶要四处轮转,或者压根喝不上咸奶茶的部落,如今有?这么好的日子是因为谁。
他们有?一段漫长的生喝羊奶的日子,也是在这段日子里,相继有?人死?去,才让他们渐渐地喝起了热羊奶。
其实大家都知道?,要是没有?遇到?图雅,就没有?他们部落的今天。
姜青禾有?点醉意上涌,她两颊生出浅浅的酡红,眼神里闪映着篝火的光芒。
她仰头望着天,那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