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好了,佐粥小菜也好了,婢子们将他们盛进漂亮的青花碗里,崔令鸢去净手换衣裳。
撩开厨房帘子出来,院中曦光灿灿,天已大亮,几个小婢在扫地。
阿昌守在书房外,想来沈晏已经从宫里回来了。
起居舍人虽只秩从从六品,实为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
行走于天子侧,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又易于晋升,故人所共争。
但遴选标准十分严苛,最基本的,不得口臭、不得丑陋、不得眼花耳鸣听不清楚话......故多少进士都栽在了第一关。
这样难得这样好的差事,落到沈晏头上,也不意外。
崔令鸢换了身衣裳才坐到他对面,白褙子,红抹胸,碧色罗裙,那碧色极浅,如新绽茉莉,红色抹胸更衬得她肌肤胜雪。
犹不知背后议论人全被那人听了去的崔令鸢,见沈晏不知何故绷着脸,自认没做什么亏心事,便将锅甩给了他的工作上——看来这起居舍人却也不是那般的好当,伴君如伴虎啊。
她粲然一笑:“郎君昨夜宿值,今日可歇歇了。”
歇?呵...沈晏轻飘飘看她一眼:“不当值,也要处理事务,学耕不辍。”
怎么,费心谋划与他的亲事,却一点儿也不了解他这夫君。
崔令鸢心虚地点点头。
她是忘了,沈三郎君子如玉,自律洁净,哪里像她一样懒怠,上学的时候成日盼着休沐日好好睡个懒觉呢。
她因自己学诗书不成学礼仪不成而心虚,看在沈晏眼里,到底还是舒坦了些。
还知道心虚,良知未泯,孺子可教。
吃人嘴短,沈晏都没发现自个下意识为对方开脱了。
粥是鲜笋粥,小笼灌汤玉尖面里也是笋丁豕肉馅的。
玲珑晶莹的玉尖面,团花细褶,虽不是规规整整的十八褶——崔令鸢没那么好手艺,但样子也精巧。
馅里加些笋末蕨菜,一咬马上流汤,吃的时候最好先用筷子在皮上戳个口子,等汤汁散散热再吸着吃。
沈晏心里分神,手下动作却快,下意识夹起一个就往嘴里送去。
崔令鸢忙喊“小心”。
已经晚了,还是被烫了舌头。
沈三郎到底大家礼仪风度,饶是被烫得舌头发麻也不肯将吃进去东西吐出来,强撑着脸色镇定咽下。
崔令鸢佩服得五体投地,对此人的克己自律又有了新的认知。
玉尖面是她做得最拿手的朝食,崔令鸢颇自得问:“如何?”
“很好。”沈晏拿帕子拭拭嘴,一向的言简意赅。
虽烫得舌头痛,口中却还残留着滚烫的鲜味儿,他面不改色地又去夹下一枚。
这一次,吃得便小心多了,吹了又吹。
崔令鸢也不计较他锯嘴葫芦,作为庖厨,食客吃得这样捧场,已是最好的回答。
——
回门之后,沈祉、崔令窈夫妇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回洛阳。
叨扰麻烦宁国公许多,沈祉自然想着离去前再拜访人家一次,送些薄礼略表心意。
崔令窈却不肯上门,绞着帕子侧坐在一边,欲言又止。
沈祉看她,声音虽温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宁国公与夫人襄助婚事良多,又是族中威望颇高长辈,于情于理,我们走前都该去拜别。”
崔令窈心下烦乱,咬唇道:“祉郎可是忘了,我与那沈三曾议过亲,怕是国公夫人已对我有意见。去了,还不如不去!”
夏荷也忙为自家娘子说话:“议过亲的人家再登门,外人恐怕也要嚼舌根。”
见她不情愿,这府里下人又都是她从镇北侯府带来的,自然替她开脱,沈祉只好作罢,决定一人独行。
因是新婚蜜意,崔令窈又有意克制了脾气,好声好气,沈祉到底没说什么。
崔令窈松松露出个笑容,娇声道:“祉郎真好。”眉眼间说不出的贵气娇纵。
神色慵懒,惹人遐想。
这般媚态,放寻常新婚郎君娘子身上定要小意温存一番。
沈祉却想起新婚夜,抿抿唇,不动声色借着替她整理鬓发的动作抽出了被她握住的手。
——
乞巧节前好几天,坊间商户便蹭起了第一波热度,吆喝售卖磨喝乐、七孔针、彩缕丝线、酒、脯、瓜果等应时之物。
高档些酒肆门前还会设彩楼,供牛郎织女,桌案上陈花瓜、针线等物祭拜。
节日氛围这样浓,宁国府内,崔令鸢也携婢子采花瓣准备做花糕当做节礼分送个各房及从前的姊妹亲友们。
蘅芜居清冷,在她们住进来之前,甚至没有侍弄花草的仆人,院中也只栽了那一墙蔷薇罢了。
崔令鸢便将目光放在了花园里,玫瑰、茉莉、栀子这三样开得最好。
她特地问过沈晏:“园子里的花我能摘么?”
沈晏闻言头也没抬:“有何不可?”只要不是拿那花去害人。
崔令鸢便兴致冲冲去了。
出来的时候,见沈晏身边那个名唤阿昌的团团脸随从一脸艳羡地看着她身边婢子,笑道:“做出来花糕,给你也送一盘。”
崔令鸢格外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