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婢子们摇头,就连一旁盯着徒弟的童生福都被吊胃口,支起了耳朵。
崔令鸢微微一笑:“这厨娘先将鸭子关起,再将关鸭笼子放炭火盆上,笼外再放一个盛了酱醋的盆,鸭子被烤得又热又渴,走不动,便拼命喝盆内的调料。就这样慢慢炙着,时间一长,鸭毛脱落,鸭子肉便也烤熟了。”
丁香听得连连皱眉,童生福亦是表情古怪。
茴香心直口快,不忍道:“吃便吃,痛快些罢了,怎得想出这般古怪的法子,忒残忍!”
“这人可惜是个厨子,若是个差吏,必得是酷吏。”崔令鸢也觉得残忍。
据说这样烤出来的鸭子鲜香无比,她是普通人,吃普通烤鸭就够了。
“还得幸好是厨子,若是差吏,天下要多多少冤狱!”丁香摇头。
过了半时辰,烤鸭也熟了,刚烤出来的鸭子皮脆肉嫩,趁这股热乎劲剖成两半,一刀下去,只听得喀嚓脆响,油汁四溅。
童生福余光瞟向鸭子。
鸭子烤得好还是坏,他只消看一眼这鸭子卖相就可看出来。
这鸭皮色棕红、油亮酥脆,肉白细嫩,一看就是上品,便是比之他亲手做的燠鸭,也不差。
哪怕是心里不服气,真要让崔令鸢动手和他一较高下他也是不敢的——
更何况,童生福不得不服。
崔令鸢一气烤了几只,左右炉子有那么大,自个只取了一只出来,趁热将皮肉片好,半只浇上卤汁——
这卤汁也讲究得很,是用瓜子仁、松仁、芝麻研磨出坚果油香,并秋油茱萸油等调成的。
秋油乃是深秋第一道发酵成的豉油,也是最上等的豉油,色泽油黑发亮,质感浓稠,香味堪比后世蚝油,绝非寻常清酱可比。
崔令鸢只尝了一口,已经很接近后世烤鸭店味道了。
被这一口烤鸭勾起了乡愁,崔令鸢怀念起遥远的曾经——
便是现在,经常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睡梦中似乎还能感觉到柔软丝滑被套、楼上隐约婆媳吵架声,甚至枕边震动的手机。
再一转,似乎又有病房浓烈的消毒水味。
然而睁开眼,先看到一架枕屏,荷塘清风月色,秋收鱼虾丰美,丝丝缕缕针线,勾缠着那抹落空惆怅不得散。
往事缥缈不可追,故乡之味却切实长存。
崔令鸢计划着,另半只待回去后卷上荷叶饼吃,再炒一道京酱肉丝,这时节没有韭菜,豆芽总有,炒个豆芽、鸡蛋......恨不得炒尽可卷之物。
崔令鸢冲童生福客气一笑,告辞之前,忍不住盛赞:“师傅的羊肉汤实在好,浓香滋味,微微膻,却不腻,萝卜清甜,煮馎饦或是汤饼都好。再没有比师傅炖得更好的羊汤了!”
......
其余伙计不知二人对话,只见三夫人回去后,他们师傅发了半日愣。
——
太子忽然兴起,邀上三五好友出城冬猎,城外不太平,圣人到底不放心亲儿子,挑了太子拳脚功夫一番刺,又让一队亲卫随行。
看沈晏打扮,崔令鸢狐疑:“冬猎而已,有必要穿成这样?”
软甲藏身、护心镜都安排上了,知道的是去冬猎,不知道的,还以为亲征去呢。
出发这日倒是没那么冷,天阴阴的,微有些风,崔令鸢一大早摊煎饼吃,蘅芜居婢子们一人手里捧着一枚,沈晏经过时,似乎欲言又止。
崔令鸢立马懂,我懂,回身取了两个油纸包好的煎饼给他:“路上吃。”
沈晏抿抿唇,到底无奈笑了,“再拿一个,分给符七郎与殿下。”
他要,崔令鸢便再现摊了一个。
沈晏等在门口看她动作。
只见崔令鸢手脚利落,刷子在平底铛上薄刷一层油,而后舀出一勺面糊,竹片做的刮板一转,面糊便均匀地摊成了一个圆,又敲一枚蛋放上,摊匀,顷刻便成了饼。
把饼翻面,抹上酱料,夹些肥瘦相间的炙豕肉,撒上葱花芫荽,裹上酥脆馓子,卷起,一切一折,后世煎饼果子仿版便成了。
跟另两个比起来,沈晏算得上是自己人,崔令鸢是个偏心护短的,轻咳一声,“你吃这个现摊的,撒子更酥脆,饼也香软。”
沈晏翘起唇角:“好。”
才出府门,竟然下起蒙蒙细雨来,冬日的雨就跟冰针似的打在脖子上,虽然裹了大氅,还是生疼。
只是莫说下雨了,今日就是下刀子,他也得舍命陪太子。
沈晏揣着心事,木着一张脸。
旁人看起来多半会觉得这人生气了,实则他惯常就是这个表情,只是对着家人时会柔和些。
好在雨没下大渐渐就停了,不知道是不是个好兆头?
出了坊门,与太子符七先后汇合,沈晏缓下策马速度,面无表情从袖中掏出还滚热着的煎饼,咬了下去。
这饼口感奇特,外软内酥,炙肉焦香,最妙是是炸得酥脆的撒子,一咬便发出脆响。
这声响自然引得太子与符七侧头:“沈三,你吃的什么?”
“煎饼。”沈晏舌尖被迸溅出的滚烫肉汁烫得微麻,面不改色去咬第二口。
“我便是被你们昨日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