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贼首沉吟,果真松了松,将刀拿远了些,架在她肩上,一有异动,照样身首分家。
崔令鸢见有周旋余地,便没那么怕了,蹙眉要求:“再给我松绑。”
另一边挟着她贼人登时怒道:“休得蹬鼻子上脸!”说着又将刀架近了些。
到底不敢伤着她,毕竟贼首不动。
崔令鸢看出他们忌惮,便笑了。
“笑什么?”
那贼人脸通红,被美人嘲笑,又是当着老大的面,关键他还不争气地傻了一瞬。
“我笑你们四个男子,对付我一个小娘子,还这般严防死守。”
那贼首听了激怒,却无动于衷。
崔令鸢暗暗忖度着,这人不像是寻常匪徒,颇沉得住气。
又道:“你们这样不是做买卖的方法,两军交战还不虐待战俘呢,要拿我当筹码,总得叫我心甘情愿,否则我宁死。”
那贼首总算施舍给她眼神:“你是沈家妇,有你人就够了。”
却是一点也不与她讲讨价还价,果真只是留她命在。
这一处庙已经被他们的人把守了,原先的和尚都被绑着关在一处厢房,崔令鸢被推搡着进了侧殿,抬眼,半人高的佛像低敛眉目。
穿堂风过,崔令鸢冷得瑟瑟发抖。
到了这份上,崔令鸢也豁出去了,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忽悠起来:“你们想拿我做饵,却是打错了主意,宁国公府最好颜面,我被贼人掳走,已是失贞,他们巴不得我死在你们手里,也省得自己动手,坏了名声不是?”
“二哥,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其中一人听了,似有动容。
崔令鸢幽幽叹道:“沈三郎更是不近女色,公私分明之人,又怎会因女眷答应你们的条件?”
那贼首嗤笑:“美人何必妄自菲薄,沈三郎收到传信想必已经心急如焚。”
崔令鸢忍下挑眉冲动,呵...还是个有文化的土匪呢。
她自哀自怜一笑,笑容凄婉:“宁国公夫人最恨我这副模样,沈三那厮亦是道貌岸然伪君子,对我没有半分私情,定不会容忍旁人拿一个被人掳走过的妻子来要挟他。”
许是“道貌岸然伪君子”这话博得了对方开心,又或许是小娘子哀哀戚戚,打动了对方,男人最贪恋钱权色,便是亡命之徒也不例外,见到美人落泪,见到美人落泪,哪怕是刚才起了杀心的那匪徒也心一软。
那匪首似笑非笑:“你说沈三对你没半分私情,却又如何纵得你行商、在外抛头露面甚至还陪你出门?”
崔令鸢听着,猛然想起那天在东市,马车上看见的男人。
她努力冷静下来,料想这人也不知道太多,继续恨恨道:“若非如此,怎么能算是道貌岸然呢?一面装得清高,一面又看上我的手艺,借此赚钱,这样好名声都让他赚了。”
“......”贼首沉默一下,算是默认了这说法。
几个说得上话的都围着那贼首出去商量对策了,只剩两人在门口看守,崔令鸢松口气,开始打量起这间侧殿的格局来。
大殿中似有打斗的痕迹,香案上的贡品滚落在地,果盘也碎裂一地。
崔令鸢灵光一动,努力伸长被缚住的手脚去够离自己最近的碎瓷片,等好不容易挪动着身体,拿到了那片碎瓷,立刻背贴柱子,上下滑动,试图一点点割开手上的束缚。
同时脑袋临摹着方才一路上山的路径,规划若能逃出去,往哪个方向最不容易被捉回去。
方才故意做出无所畏惧的模样哄骗那群歹徒,实际上精神高度紧绷,这会子松懈下来,手都在抖,几次差点拿不稳瓷片,割了半天,绳子也只受了些皮外伤,她有些崩溃,想着跑不了干脆自暴自弃好了。
方才那些话虽是为了哄骗歹徒,迷惑他们,但也没说错。
她在闺中就听温六娘说,曾有贵女被劫匪掳走要求赎金,救回去后,便被家人逼着削了头发做姑子去了。
家族是为了名声,新妇没了可以再娶,镇北侯府也不缺庶女,可这件事情里,她或是那名贵女又有什么错?就像赵家为了清高颜面,不惜逼自己女儿嫁给一活死人,赔上后半生......想到成功报复娘家婆家的赵五娘,她稍稍找回了些心神,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管他呢!若宁国府真要逼她出家,她藏了银钱出去,等过几年风头渐消,悄悄还了俗,买个带院子的铺面,过起市井日子,岂不逍遥?
至于沈晏......他若真介意这个,或没办法护着她,那也不算良配,没什么可惜的。
崔令鸢本就心性坚韧,一时情绪崩溃过后,更加卖力地磨了起来,好在是渐渐松动了,能转动手腕了。
“啪——”
她专注自救间,门忽然被撞开,刚刚那匪首端着一碗饭菜进来。
崔令鸢有些惊讶。
匪首神色比方才温和多了,竟好心地举着蒸饼喂她。
崔令鸢狐疑地看一眼蒸饼。
寺庙的饭菜简单,也不过是粗面蒸饼和水煮青菜罢了。
“怎么,担心下了药?”
崔令鸢反倒放下心,就着大口啃起饼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