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了:“既然没有很好, 那他如今形如囚犯,你们还愿意为他做事?”
刘九思索了下, 道:“少卿对我们,是说不上很好, 但是,也没有很差, 至少用心做事的人,能得到实在的奖赏,跟着他这三年,我们这些人的生活,都优渥了不少,在大理寺面前,腰杆子都挺直了,若换了一个少卿,只怕还没他好呢。”
“但他的名声……”
刘九笑了声:“鱼郎君,这些年,咱们察事厅,是干了不少昧良心的事,但你敢说,朝廷那些二三品大官,就没干过昧良心的事?到他们那位置,谁是一身清白的啊?不都是为了那一点权力,争来斗去的?太后那边的人争失败了,就到大理寺那边走一遭,圣人那边的人争失败了,就来咱察事厅走一遭,不就是这回事吗?某在察事厅呆了十年,早就看透了,少卿的名声再不好,但他能让某衣食无忧,还不把某当奴仆一样呼来喝去、随意鞭笞,某就愿意跟着他。”
鱼扶危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刘九没读过什么书,在他眼里,崔珣能让他吃饱穿暖,能把他当个人看,能给他做事的相应奖赏,这些就足以让他认为崔珣是个好上司了,其他武侯,想必也是这般想的。
鱼扶危不由困惑了,在他的以往认知里,崔珣卑劣无耻,残忍无情,刘九这些人,也是迫于他的气焰才会忍气吞声跟着他的,但他今日才知道,这些武侯,居然是真心实意愿跟着崔珣做事的,难道,崔珣真的不是他认知中的那种人?
鱼扶危忽想起李楹那句:“我看到的越多,就越想为他辩上一辩。”
他垂眸,或许,他是应该,再去重新认识一下崔珣了。
察事厅暗探十二个时辰不歇,昼夜盯着护送郭勤威的车队,倒真让他们听到一些有用信息,暗探听到一个小吏抱怨说:“突厥人随便拿了个骨头给我们,就说是郭勤威的头骨,我们这样小心翼翼护送,怎么知道不是一个假头骨呢?”
另一个小吏说道:“我看九成是假的,我以前也算见过郭勤威,郭勤威身高八尺,威风凛凛,这头骨像一个身高六尺的人,跟郭勤威哪有半分相似?”
“若这般说,那真是个假头骨?”
“唉,管他是真是假,反正我们护送到了就行了。”
暗探留了心,夜间趁守卫睡着的时候,偷偷打开木箱看了看,果如那个小吏所说,头骨的尺寸,过于小了。
所以,这应不是郭勤威的头颅。
当李楹将暗探的禀报复述给崔珣,并且递给他一张暗探画出来的尺寸后,崔珣一眼就看出,这肯定不是故帅头颅。
李楹道:“我猜是裴观岳和苏泰可汗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苏泰可汗随意给了个假头骨,反正裴观岳到时候会用铁胎弓割断的头颅偷天换日,这头骨如果是真的,反而麻烦。”
崔珣颔首,裴观岳固然可以偷天换日,他也可以借着裴观岳的偷天换日,给他致命一击,只是,这致命一击里面,若能寻得郭帅的真头骨,那胜算更大。
李楹不由问道:“崔珣,你说郭帅的头骨,到底在哪呢?”
崔珣摇头,眸中是一片黯然:“我不知道。”
若能知道,他定然不会放任故帅尸骸流落异乡。
李楹也看出了他的黯然,她安慰道:“没关系的,只要我们能拿到裴观岳偷天换日的证据,我们也能赢的。”
崔珣轻轻“嗯”了声,李楹见他仍有郁郁神色,于是道:“崔珣,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崔珣终于抬眸:“是什么?”
李楹拿出一个方形漆盒,她打开,只见里面放了一碟色泽洁白的糕点:“那日没吃到福满堂的蜜饯糕,总觉得不太甘心,所以便给了鱼扶危银钱,让他帮忙买回来了。”
她将那碟蜜饯糕从漆盒里取出,推到崔珣面前:“你尝尝?”
崔珣不由拿起一块,带的手中镣铐发出叮当响声,他敛眸道:“这蜜饯糕,本应我给你买的。”
“那不是事出突然么?”李楹笑道:“你本就准备和我一起品尝,那是我买的,还是你买的,有何区别?重要的,是一起品尝的人未变。”
崔珣未答,只是默默咬了一口蜜饯糕,虽然入口甘甜,果香四溢,但他心中却涌现丝丝愧疚,她为他做的实在太多,而他,连为她买一盒蜜饯糕,都做不到。
他只觉味同嚼蜡,李楹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她道:“崔珣,你是不是觉得很内疚?”
崔珣愣了一愣,片刻后,他垂头道:“我只是觉得,你为我说服鱼扶危,尽力救我出去,我却连一盒蜜饯糕都不能买给你,我实在,有些对不住你。”
他说话时,垂着首,鸦睫遮住眼睑,刻意藏起自己眸中的一丝懊恼,李楹盯着他的翦翦鸦睫,她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把不是自己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上次沈阙毁了阿蛮清白,他觉得是他的错,痛苦到酩酊大醉,这次买不成蜜饯糕,他又觉得是他的错,连一口糕点都咽不下去,他看似无情,但对待自己在意的人,反而情义太多了,这样,对他不好。
李楹目光,移向垫在漆盒底部的棕榈叶,她道:“崔珣,你是不是觉得对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