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再后来……”
礼部尚书意有所指地啧啧两声,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江怀允,笑道:“打那儿以后,老臣便对此香视若珍宝,仔仔细细地收着,任谁也不知去向。”
江怀允沉默着没有开口。
礼部尚书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地自言自语着:“听太上皇说,这香是他偶然间得来。制香之人早已魂归西天,也不知太上皇将这香给老臣以后,自己手中还会否留存些……”
江怀允面上不显,拢在袖中的手却缓缓攥起。
就算谢杨手中留存的有又如何。他恨不得谢祁立刻消失于人世,又岂会施以援手?范阳在他治下,坚固得如铁桶一般,想从中寻到甘松香的下落,难如登天。
周其对摄政王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情知之甚深,压根儿不在意他的面无表情。
他善解人意地收声半晌,给足了江怀允思索的时间,才挂着不达眼底的浅笑,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几个地名:“暖锅店、太学、皇宫、摄政王府……这些地方,摄政王可还耳熟?”
江怀允望着周其的目光渐寒。
周其却似无所觉,佯装疑惑地轻声开口:“端月以来,摄政王和恭顺王往来密切,想来如今已经结下了不浅的交情。也不知,他日恭顺王先一步撒手人寰,摄政王可会想念这位曾与您同入同出的故友。”
江怀允的眼神似蒙了层霜雪,直直落在礼部尚书身上,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你在威胁本王。”
“老臣不敢。”周其缓缓垂首,冠冕堂皇道,“摄政王不近人情的名声广为人知,老臣却一直不敢苟同。如今所为,不过是想为摄政王正名,叫满朝文武都瞻仰瞻仰摄政王重情重义的贤名。”
他重重念着“重情重义”四字。
江怀允冷冷睨着周其。
和谢祁往来,他自问俯仰无愧,从不曾藏头露尾、遮遮掩掩过。没料想,当时的坦荡,竟成了周其如今的保命符。
牢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天牢中的鬼哭狼嚎声细细碎碎地传来,显得有几分诡异。
良久,江怀允默不作声地转身走出天牢。
“恭送摄政王。”礼部尚书维持着叩拜的姿势,良久,才力竭一般撞上墙壁,轻吁口气,露出死里逃生的侥幸笑容。
*
刑部尚书不知天牢内的详情。见江怀允一言不发,目光沉沉,便也识趣地不再多言。
他陪侍着江怀允出了天牢,才小心翼翼地问:“敢问王爷,可还要继续审问周大人?”
江怀允牵过缰绳,垂着眼,细细梳理鬃毛。半晌,淡声道:“暂且扣着。”
这便是暂停审讯的意思。
刑部尚书微愕,不待他问,江怀允已经翻身上马,扬鞭跑远了。
此时太阳西垂,晚霞铺了半边天。偶尔被慢移的行云遮挡,也挣扎不休地从云缝中散出暖光。
盛京的热闹有渐收的迹象,江怀允途径长街,拉紧缰绳,不假思索地转向恭顺王府的方向。
谢祁不在京的这一个月,康安甚是体会了把游手好闲的无趣。为了维持王爷重病卧床的表象,他结结实实地在府憋闷了一个月,着实要闷坏了。
这一日,他照旧数着日子计算王爷的归期。正无所事事间,闻说摄政王来府。他边猜测着摄政王的来意,边打起精神迎上去。
好在江怀允并未拐弯抹角。
一入府,开门见山道:“本王要见刘太医。”
康安一愣,见刘太医直接召去摄政王府即可,何须多此一举来这儿?
虽然不解,康安还是训练有素地应下,忙安排人去请刘太医。
等待刘太医到来的间隙,康安奉了茶,眼观鼻鼻观心地侯在一旁。
摄政王和自家王爷的性情迥然不同。他能在自家王爷面前说笑逗趣,可在摄政王面前,却大气也不敢出。
他出神地腹诽着,想来也只有自家王爷,才能在摄政王面前谈笑风生。
江怀允一言不发,康安神游天外。
正厅里只有轻不可闻的呼吸声,很是安静。
搁在小桌上的茶盏一直未动,估摸着茶水要凉,康安犹豫半晌,才鼓起勇气道:“茶凉了,小的给王爷换一盏。”
“不必。”江怀允淡声制止。
康安小心翼翼地觑他一眼,见摄政王并无怒色,壮着胆子坚持道:“凉茶伤身,小的还是给您换一盏吧。若是我们王爷回京,知道您在府上饮了凉茶,该责备小的们伺候不力了。”
似乎是提到“谢祁”起了效用,江怀允没再出声。
康安手脚利索地换了盏热茶,近正厅时,正好和匆匆而来的刘太医迎面撞上。
刘太医一路都没想明白摄政王忽然要见他的缘由,一见康安,忙悄悄给他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色。
康安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晓。
刘太医只得一头雾水地走进正厅,行礼问安。
康安将热茶搁在江怀允手边,正要识趣退下,江怀允淡道:“你也留下。”
康安应了声“是”,规规矩矩地立在一侧。
江怀允望向下首的刘太医,径直问:“甘松香能助你解了谢祁身上余毒,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