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在策马游街之中锋芒毕露的小将军,现在忽然露出了这样的表现,甚至连身上的铠甲都还未脱,真是在反差之中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但是——
这要让人怎么回答呢?
自家的女儿往外一跑就是半年,但凡这个母亲没有心大得过分,必定是要想的。
更别说,这还是个贴心的好女儿兼好同盟。
一想到她在外头可能会面临战场的瞬息万变,需要经历不如都城之中的生活环境,还要随时与人斗智斗勇,她就忍不住担心。
放在面前真出了什么事,她总还有办法插手,便是如同李弘这样的体弱情况,也能请神医问诊,甚至是寄希望于神灵佛陀庇佑,图个安心。
可这小东西直接跑到这样千里之遥的地方,还是个大唐兵力都支援不及的地方,让人只能等着消息传回,也未免难熬了些。
这些担忧,本是作为一个母亲想在女儿回返后说给她听的。
但武媚娘又难免觉得,自己要是一个“想”字开头,以这孩子顺杆子往上爬的本事,恐怕当即就要将之前的不告而别给糊弄过去。
何况,她若是没有理解错误的话,阿菟这个穿着铠甲就跑进来的情况,好像不一定是因为她归家心切,这才给忘了!
毕竟,她还记得把盔甲摘了,让自己把那张讨喜的脸全露出来呢。
武媚娘当即伸手捏住了她的脸颊,似笑非笑:“那你觉得我想不想你呢?”
李清月想都不想地嘴角往上一抬:“阿娘肯定想我,要不然也不会把熊津大都督的位置还有开府权限给我争取下来。”
她满眼的信任和喜悦,以及此前那副恣意纵横的小将军模样,都让人很难不软下心肠来。
可要是让她这么轻易地就过关,那也太便宜她了。
武媚娘问道:“你怎么知道开府的权限也是我给你争取的?说不定是英国公说的呢?算起来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李清月摇了摇头,“我今日看到英国公的神情其实有点猜测,此前苏老将军的态度跟他挺像的,不过……光是他们两人还不足以左右阿耶的想法。”
她看得很明白,随着李治的发病,他对外朝是有避讳之心的。
所以在此时能够真正左右他情绪的,还该是阿娘才对。
也只有她能以这等高明的手腕,既为征战在外的女儿争取到了应得的利益,又能在今日以这样光明正大的方式与天子并行,进一步站稳自己的位置。
仿佛她天生就该有这样翻手为云的能力。
“而且,我知道阿娘必定全力支持于我!”李清月一点不带遮遮掩掩地便补充道。
“阿娘那封信中不是已经说了嘛,那些声音想要让您退回到安分的地方去,那总也有人,想要让我这个刚打了胜仗的公主退回去,去做个普通公主。您说,若我失败了能给我挡下责问,现在我成功了,也一定会将我往上推一把
!”
这世间还有她与阿娘这样紧密的联系吗?
恐怕没有了。
何况阿娘也一定相信,当她这个早慧的女儿正式攥紧兵权在手后,也能做到更多更多更多的事情。
这便是摆在面前的事实。
武媚娘目光一闪。
她这话说得……
何止是让人心软,就连面色也愈发和暖。
结果她刚脱口而出了一个“想”字,就瞧见女儿趁着她手上的力道松开,小心地用脚踢向了桌案边上的戒尺,在戒尺弹起的一瞬间,伸手将其抓在了手里,而后藏在了身后。
武媚娘都要被她给气笑了。“阿菟!”
看看她这算是个什么表现。
她在战场上玩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回来之后还将其玩得炉火纯青,还玩到这种时候来了。
“我这叫防患于未然。”李清月将那只手又往后缩了缩,理直气壮地答道,“这一说那封信我不就想起来了么,您还说等我回来要揍我一顿呢。”
她还有凭据在手上。
所以不能怪她顶着盔甲进的延嘉殿。
虽说她也知道,阿娘就算要打也不会真打,但万一脱手了,出现误伤情况怎么办呢?她可不能和当时的贺兰敏之一样顶着个滑稽的脸,那实在有损她这个大都督的威名。
她还直接上了二手准备——
先把武器抢走,总不会有问题了。
“我还能揍得了你?!”武媚娘声音一抬。
眼见女儿虽然抢了戒尺却没后退,直愣愣地站在前面,她那种无奈的感觉更是明显,原本就搁在她脸颊边上的那只手直接点向了她的额头,“你现在都敢去斩将夺旗了,我看谁能打得了你。”
天知道她当时瞧见战报里说女儿亲自带兵袭营,将渊盖苏文的第三子斩杀,是一种何等微妙且恍惚的心情。
明明在夏天她离开家的时候,还只是学习箭术的时间不长,虽有天赋但也仅仅是精准度不低而已,哪知道她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阿娘,这只能说明我是个神童。”李清月脸皮厚得很,“要不然我怎么压得住手底下的神童。而且……”
“总得冒险去试一试,才能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