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虽是用自己想入凌烟阁为由,为平阳昭公主请来这份迟到的礼遇,仿佛也在用自己来自比于平阳,但我始终觉得,你走的路和她大不相同。”
并不仅仅是她有独立经营在外的封地,而是李清月经历了高丽灭国之战和奇袭吐蕃等战事后累积的声望,都让她得以名正言顺地让自己始终没松开对军队的掌控。
李勣既未老眼昏花,也就不会错看,随着天后临朝、刘仁轨拜相,安定公主已完全可以从武转文,更多涉足朝堂之事。
这让她比起平阳昭公主,要更像是……
“你想做第二个太宗陛下吗?”李勣缓缓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样一个有悖于李勣此前生存之道的问题,原本是他纵然有所疑惑,也绝不可能说出的,但他既然已经不剩几日好活
,那也实在不必非要将什么话都隐藏在心中。
在李清月虽比之前多了些凛冽,但依然沉静且善意的目光中,李勣可以确认,对于这样一个问题,她并非全然不曾想过,更没打算在遇到这样一句质问的时候以逃避的态度来应对。
李清月有片刻的沉默,用与问话之人相同的低声答道:“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仅靠着模仿前人的路取得成功,尤其是站在这样的位置上。”
“我只能告诉您两句话。”
“一句是,我既然想做到更多的事情就必须有更大的权力,但这个权力,我的父亲会给太子阿兄,却不会给我。这一点,在这数年间有目共睹。”
无论是李弘可以轻易获得诸多只有太子才能得到的人脉,还是李贤李旭轮都可以凭借着皇子身份拿到高官厚爵,又或者是她的军功封赏总需要有一番降低戒备的言论才能落成,都是英国公亲自看到的景象。
“另一句是,我想做到青史留名,我也自恃自己有这个本事能做到,既要救民于水火,自然要能者居上。”
李清月顿了顿,“这后面这句话,我其实不该同您说,但好像又必须和您交代,毕竟在乾封元年之后您就是我兄长的老师,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您都有做出评价的资格。”
李勣有片刻的恍神,忽然又问:“那若是陛下还不愿意将其给你呢?”
李清月没有犹豫,“那就是泊汋那处封地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毕竟,为何自前朝开始,中原便将高丽视为心腹大患,英国公应该知道其中的缘由。”
李勣眉头一挑:“怎么?……你说的自己不会走太宗皇帝的老路,就是这个意思?”
她从外面打进来的话,还真不能算是玄武门之变的翻版!
然而在这样严肃的问题面前,李勣却见李清月忽然摇头笑了出来:“不,我方才那话不过是下下之策而已,也只是想同您说,我已手握一条兜底办法,最多就是乘桴浮于海罢了,但事实上,我远不需要到这样的一步。”
“若我当真因一时之气,自辽东纵兵深入中原,再如何有救世之才,也抵不过在反叛之时害苦的沿途百姓,那我也没这个脸面在英国公面前说,我比兄长的本事更高了。”
当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在这双幼年早慧,少年老成,如今更显灼灼风华的眼睛里,李勣很难看到自己的剪影,而是看到了很多更重要的东西。
以至于在这样的对视后,李勣先一步发出了慨叹,仿佛也像是个败退下来的信号:“是啊,你确实比你兄长要强。”
若是大唐正值鼎盛,李勣觉得李弘倒也不失为一个守成之主的好苗子,毕竟他确实替他的父亲处置过数次政务,也一次比一次表现得更好,起码,若是让人评价太子是否贤能的话,绝不会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但从总章年间开始就仿佛陷入风雨飘摇境地的大唐,又让人觉得,光只是如此的话,恐怕并不足以承载起天子的位置。
而当今天皇陛下的身体时好时坏,被迫在两年前铤
而走险选择了放血疗法,虽然有幸从中熬了过来,甚至还让身体好转了些许,但谁也无法保证,当下一次还遇到这样的危险处境时,还能康复过来。()
可李弘现在所能做的,还只是代替天子释放囚徒、在天子以减少膳食之法为民间祈福后负责上奏请求复膳、主持祈雨祈晴的仪式,还有参与进救灾抚民的行动之中,好像都还未免处在一个,被动且流于表面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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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归这样想,当李勣在这一番两厢沉默的思量中再度开口时,却是问道:“小将军这般据实以告,难道就不怕我禀明天子吗?”
李清月摇头,“连您都觉得我是不该如此作答的,我阿耶难道会觉得我有胆子做出这样的悖逆之举吗?”
李勣一噎,不得不承认,这番本不该发生在此地的交谈,就算真说出去也没人相信会是如此。
但也正因李清月这句对分寸的拿捏,让李勣越发确信,身处大唐风云中央的十七年,对于寻常人来说只是个优越的成长环境而已,对于安定公主来说,却是飞速成长的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