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能算是善始善终呢?
大唐的第一个年号武德,指代的是接续唐虞之风。
而这上元的年号,同样也是追忆先人。
若是真让其结束在这个年号,横看竖看,都是一出前后照应。
武媚娘也是这样觉得的。
既已将一争皇位的谋划彻底放到明面上来说,她也毫不介意于接下安定的这句新年展望。
“这些李唐宗法的拥趸者为了立谁为太子的事各怀心思,你倒是连他们该怎么给李唐王朝陪葬都已经想好了。”
李清月一脸无辜:“谁让有些人非要明知不可而为之,可不能怪我没给他们留下生路。”
武媚娘轻笑了一声:“你说他们是明知不可而为之,我却觉得这话用来品评他们,还是太给面子了一些。或许在他们眼中,你我才是那明知不可却非要趁势而起的一方。”
他们的种种表现,该当称为抱残守缺才对。
但她这句点评出口,随即就见女儿摇了摇头:“您说的不全对,有些人将你我都视为敌人,有些人却只将我视为敌人。”
“天后执掌朝纲,选贤举能,代行天皇政务已有十年之久,可对于这些食古不化之人来说,您还依然是需要由天皇馈赠才能坐拥权柄之人,而非有改朝换代想法的对手。这多可笑啊。”
李清月目光里的寒芒一闪而过,却又旋即变成了一抹玩味的笑容:“阿娘,我真是期待看到他们发觉——不是做了天后,就非要扶持皇子上位,甚至还能再行悖逆之事的一天!”
到了那一天,她们母女二人所迎来的反对浪潮,才是远比任何一刻都要更高。
可那又如何?
若要再不受制于人,这一步终究是要迈出的。
武媚娘接过了李清月递过来的大朝会冠冕,望着面前的镜中身影,一边将其戴在了发髻之上一边答道:“我也很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她回头朝着女儿看去,面上不无欣慰之色:“我更庆幸,直到如今,你父皇也没改变那个不想立你为太子的决定。”
若是李治能狠得下心来做出这样的决定,说不定她还要感到几分忧虑,毕竟,若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能早一步成为皇帝,便没必要在太子的位置上待太久。
若非父权宗法制度负隅顽抗之人就算没什么本事,也要前仆后继而来,让人清楚地看到方今世道是何种模样,安定也未必会跟她捆绑得如此紧密,必须要有一位有足够手腕的盟友彼此呼应传承。
可惜,这最后的一点生机也没能被李治把握住。
那便只能……送他一个惊喜了。
让他看看,在他看来只要立她所出子嗣为继承人便无妨的天后,到底能够“偏私”到什么地步!
或许这个让人颇为期待的一幕也不会太远了。
李清月跟上了武媚娘走出大殿的脚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道:“他如果想立的话早就立了,
何必拖延到现在。就算他真的忽然有了这样的举动,要么便是权宜之计,要么便是还抱着让我先行顶上、随后传位兄弟子侄的算盘。”
“这些传承千年的规则若不先经由人打破,便总还固化在那些人的脑子里,将其奉为圭臬真理,他又怎么会例外呢?”
武媚娘回头望去,只见自殿内到殿外迈出的一步,正让安定的目光中落满了这元月初一的朝晖。
她更是看到,在这刚按虚岁来算到了双十年华的镇国公主身上,承载着一份旭日昂扬的昭昭明光。
她已越发有了君临天下的气度。
而作为她的母亲,她又何尝不是在这将近二十年,或许还要更长的时间里,已做好了真正执掌天下命脉的准备。
当她有了这个最合适的继承人后,也不妨让这改朝换代的疾风骤雨,来得更为猛烈一些!
“走吧,先去看看这大朝会上的景象。”
相比于去年的大朝会,今年的元月初一朝会,实在是有了不小的改变。
周王李旭轮因抱病的缘故并未出席,让本想找他聊聊的韩王李元嘉扑了个空,大概只是这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条。
当李贤正和李元嘉低声交谈之时,他便看见了一批此前无缘前朝之人,以再无一点拘束的姿态出现在了此地,当即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声音。
而后,看着这一位位或是因安定公主提携而出现在此地,或是因珠英学士选拔而进入前朝的女官,站在了她们各自的职位分属的地方。
这些人中有十多人,本该出现在内外命妇参拜天后的典仪之中,却因早已任职朝中将近一年,各有操持的事务,已极为适应这前朝的气氛。
李贤更是发觉,在他出征北地的这段时日中,朝臣显然也已习惯了前朝多出这一批女官来,以至于除了他之外,根本没人对她们的到来投以异样的眼光。
意识到这一点,他在应付李元嘉的闲谈中也不免失去了几分兴致。若非他还记得自己方今处在何种为难的局面下,该当尽快挽回宗室与朝臣对他的印象,只怕他还难以压下心中的失态。
但他实在很难不让自己去想,女官也是官员,这批明确经由考核诞生的女官,凭借着真才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