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摇动,呼声四起。
也不知道是因那一支支树立在日光之下的刀兵,还是因这支出征队伍中愈发盛极的气势,那些同样前来送行的朝臣只觉有些不敢直视这支强军劲旅。
但对于同样身在洛水两岸,远远望向此地的洛阳百姓来说,他们绝不会觉得这样的锋芒令人恐惧。
在他们的眼中,这支军势昂扬的兵马,正是这武周王朝得以在中原屹立、确保外敌无法入侵的保障。
所以他们只会庆幸于,虽有先前的改朝换代,他们也依然有这样的一方助力。
现在这支军队正要前去清除大周以西的一路祸患,以这等惊人的气势踏上征程,又怎能不让人心神振奋,为之呐喊助威。
太平年纪尚小,便选了个登高望远的位置,正能将这些沸腾景象尽收眼底。
她听得到。
那些高呼着“皇帝陛下万年”“太子殿下威武”的声音,虽然因此起彼伏而显得有些模糊,也被风声往更远处吹去,只快速地掠过了她的耳边,却依然像是一声声回荡的战鼓,铿锵奏响在皇城之下。
再没有什么场面能比她眼前的这一出更有夏日繁盛炽烈之态,也再没有什么更能证明……
“阿姊前几日同我说,民心向背这种东西,是最无法乔装出来的。”太平喃喃出声。
她也比之前更为确定,就像当年在河北道的开辟黄河田地,那些犁车的开道在田垄上有迹可循——
如今的武周往前走出每一步,也都在留下稳步的脚印。
那些心比天高的废物只会自寻死路,那些一味追忆前朝的遗老也迟早会被时代所淘汰。
而她不同。
她已看到了正在成长之中的女兵营,看到了太学之中正在进学的未来女官,便该当和她们一起,成长为这武周的未来。
就是可惜……
“你们说,我为什么不能一.夜之间长大十岁呢?”
太平托着下巴趴在城楼的女墙上,神情中不无怅惘之色。
要是她现在已经二十岁的话,大概能有更多可以做的事情吧,就能帮阿姊分担掉一些朝堂上的重任了。
可惜她没有这个让时间直接快进的本事。
她颇觉可惜地咋了咋舌,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落回到近前的伴读身上。
却大为惊愕地发现,原本应当身在此地的江央居然没跟在婉儿的身边。
“江央人呢?”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刚才太平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陛下为太子送行的一幕当中,她也不例外。
竟是没人留意到江央跑去了哪里。
一想到阿姊此次出兵的目的地和江央的来历,太平顿时心中一惊:“来人,去找……”
“不用去找了,她在这里。”
太平循声望去,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惊喜,“澄心姑姑!”
让她惊喜的,可不只是应声而来的武澄心
,还有被她拎在手里的江央。
说这是“拎”,也算是恰如其分了。
谁让江央此刻耷拉着脑袋,很有些不情不愿。
太平和婉儿都是聪明人,又怎么会猜不出,江央方才是做什么去了。
“你……”
“我也没想着以我这个年纪能参与作战,就是想去看看——”她抬头,脸上满是沉痛之色,“我想去看看,赞普能因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罪名灭了我噶尔家族,他们最后又会落到一个什么下场!”
江央没有亲眼看到父母的死亡,但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夜逃亡之时,在噶尔家族的庄园之上燃起的熊熊烈火。
倘若能有机会看到悉勃野家族自食恶果,她绝不想错过。
结果……结果还没能寻个机会,趁着各方都在欢送公主大军,偷偷混入军中,就已先被逮了出来,又被澄心押了出来。
江央自知理亏,倒也没挣扎。
但自太平的视角看去,却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孩子平日里一副有别于她年龄的早熟模样,现在却活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恨不得一口咬上敌人的咽喉,怎么看都有些可怜。
但还没等太平求情,澄心就已抢先一步开了口:“那你如何能保证,你今日会因为想要看到噶尔家族的末路,便试图偷偷加入到出征的队伍中,来日不会因身处藏原腹地,行此等偏激之举?”
江央:“我……”
澄心打断了她的话:“你也确实是出身藏原,但你从未从军,你又如何能保证,当你身处军中之时,能够像是随行的士卒一般各有用处,而非拖人后腿?”
江央咬紧了牙关,没有开口作答,却已不难让人从她的反应中看出她的答案。
她不能保证。
此次太子殿下出征,确实带了一部分刚招募前来的女兵和洛阳的火枪队,但没有一个年纪在十五以下,还对她们就体能素质进行过一番筛查。
相比之下,江央就差得有些远了。
澄心轻轻叹了口气,见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后,这孩子还傻站在原地,终于和缓下了神情,伸手摸了摸江央的脑袋。
“太子殿下有几句话想要让我转达给你。她说,既然你父母选择将你送出去,便是希望你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