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持笔的手向旁倾斜,笔下的红色血迹也向旁倾斜。
完美的弧形上多出了一个极为突兀,和一截指头差不多长短的小尾巴。
国师的手停滞在空中,神色也就此僵直。
此时,皇上的急迫的话响起。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败者下场理所应当,你们不能变成厉鬼来杀朕。”
“古往今来都没有这个先例的。”
“哪怕是你们杀了朕,都没办法登上这个皇位。”
手上的阵法没有可以补救的法子。
国师心底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遗憾在不能为姐姐找回命格。
若是非要死一个,他作为国师自然要挡在前面保全皇帝。
这是历代国师的使命。
可当他真的看见那庞然大物,眼中的震撼并不比皇上少。
“这是……千面鬼?怎么会!”
面前的鬼物有三人合抱之树般高耸,身形奇异,下窄上宽,一步步朝着殿内走来。
它全身上下弥漫着黑雾,那黑雾散去,那数不胜数,有活灵活现的人面篆刻在它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那些人面和怒目圆睁,或哀怨凄楚,或惊恐万分,或惊喜交加。
全部都在那鬼物的身上形成一幅活生生的地狱画卷。
最上面的几张面孔最为熟悉。
那是皇上的几个兄弟,那五个被皇上亲手解决的皇子。
皆是皇位下的踏脚石。
十几年过去了,他们竟然都没有死,竟然都变成了厉鬼,成了千面鬼的养分。
国师心中惊骇。
那透过殿门呼啸而来的风穿过千面鬼的身体,皆是透过千面鬼的身体,传出那似泣似哀,似喜似怒的声音。
如魔音贯耳,似乎能唤起人心中最为恐惧的事物。
皇上心中谨记着国师的话。
只要站在着血阵内不出去就不会有事。
哪怕是那鬼物越发靠近,那森冷的阴气扑面,都未退一步。
国师唇边泛着苦涩,他没想到皇上连问都不问,默认他绘制好了阵法。
如此的信任,可……
他默默站在皇上面前。
那庞然鬼物近在咫尺。
他道,“皇上,臣掩护皇上离开。”
“离开?国师什么意思?国师不是已经将阵法绘制好了,你不是说阵法内我们平安吗?”
皇上心中隐隐浮现不妙。
“如今这个关头,国师可不能跟朕说笑啊。”
“赫赫。”
鬼物发出的声音打断国师的话。
那声音比石头磨砂纸,风吹过破烂窗棂和破烂灯笼更为的难听刺耳。
“皇弟想跑到何处?”
“就是就是,皇兄这些年可是极为想皇弟,想得牙都磨利了。”
“你们可别跟我抢,皇弟是我的,我要亲自将他给吃了,让他变成我们的一部分。”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闭嘴。”
说话的是当时的大皇子,也是先皇原本属意的那个。
他的面容上鲜血淋漓,声音嘶哑难听。
“宋景宸,我们当时没投胎就是为了等这一日,我们等这一日等到好苦啊。”
“当时是我小觑你了,你说的没错,成王败寇,是我技不如人,可如今可不一样了,那破烂皇位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有你。”
“凭什么我们变成鬼只能被拘在这里不能投胎转世,忍受着这数十年的悲凉孤单,这一切的都怪你,一定是你心中有鬼,害人无数怕我们入梦所以请了道士将我们镇压在下面。”
“既然我们投不了胎,我们也要拉着你一起忍受着千秋万代的孤寂,让你看着重视之人老去死亡。”
“去死吧。”
这些话中的话分开皇上都懂,合起来却是听不懂了。
“等等,等等。”
话刚出口,那鬼物就朝着他们冲过来。
千面鬼身上那众多人脸也随之兴奋起来,似乎都要期待着新朋友的加入。
有几张脸甚至激动的眼珠子滚落,脑袋从中分裂。
庞大的阴冷感如潮水涨潮般扑面而来。
国师挡在皇上面前,眼中带着必死的决绝。
“陛下快走,臣阵法绘制可能失败了……”
那阴影压在面前,国师不由闭上眼喊出遗言。
喊完后,意料中的痛苦和死亡并没有发生。
皇上拍了拍国师的肩,语重心长道:“国师怎么如此谦虚,阵法这不是绘制好了吗?”
“我们如今是安全的。”
国师缓缓睁眼。
面前的鬼物似乎被什么东西格挡在外边,无法前进一步,只能无能地狂怒着。
无数张口在说话,根本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国师思绪惶惶,有劫后余生的欣喜,还有对阵法成功的不解。
他下意识看向嘉嘉,嘉嘉还抓着那鬼物还未苏醒。
所以……真的是他绘制阵法成功了?
可是他不是画错了一个地方,这也能成功?
摆在面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