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士人们在义愤填膺之下,竟然围堵了高干在圉县的祖宅。
虽然早在高干策划这次暗杀之前,其人便已分多次将老家中的族人接到了河北、并州,但人可以走,祖坟和家祠却不能挪窝。
更何况,圉县高家之中,不愿背井离乡之人也为数不少,其中不乏年高德劭的长者。
更不用说高干拿不出站得住脚的理由…
高干总不能明说,他要刺杀卫将军赵旻吧?
这种龌龊事儿只能偷偷摸摸做,而绝对不能当众宣布。
所以,当这些陈留士人们围堵高家大宅院之时,高家1名昂藏剽悍的老者便手提长枪、威风凛凛地站到了大门前。
“尔等无故围堵老夫家门,意欲何为?”
此老者气质颇似程昱,同样仪表堂堂。
其人手持长枪昂立于大门前,仿佛1尊万夫莫开的门神。
士人们的气势,登时为这老者1人尽夺。
但旋即,义愤填膺的士人们便反应过来。
他们正欲指责、喝骂这威风凛凛的老者,却被为首的几名士人及时制止。
那几名为首的士人向老者深深1揖,其中1人正色道。
“长者有所不知,贵家子弟高干高元才,已犯下滔天罪行!”
那老者神色丝毫不变,只是淡淡道:“既如此,尔等何不赴太原郡寻高元才,反而至此生事端?老夫观尔等皆读圣贤书之人,尔等既明圣人之大道,又焉可迁怒于旁人?
何况,高家祖宅之中尽皆老弱妇孺,尔等欺侮老夫等人,又岂是大丈夫之所为?”
这老者之言句句有理有据,字字直指人心,竟使在场之士人羞愧难当。
那为首之士人脸色更是时红时青,显然已羞愧到无地自容。
那老者见这些士人们尚知礼义廉耻,脸色便缓和许多,于是其人主动递上1个台阶。
“对高元才大逆不道之举,老夫可指天发誓,陈留高家祖宅上下,对此皆毫不知情。
诸君若义愤难平,不妨传书并州,直斥高元才无君无父、大逆不道,诸君请回,恕老夫不送!”
1众士人们哪里还好意思让这老者相送,众人唉声叹气地纷纷向这老者行礼,随即蔫了吧唧地转身离去。
为首之士人心中突然1动。
其人再次向这老者深深1揖。
“敢问长者可认得昔年8厨之1、张孟卓张公?”
他说的就是发动兖州之乱的元凶之1张邈。
这老者微1错愕,旋即眯起眼打量起那士人。
那士人微微1笑:“长者不必多疑,某乃襄邑卫公振之挚友也。”
陈留襄邑县(今商丘睢县)距圉县(今开封杞县南)不过78十里。
卫公振,便是卫兹卫子许的嫡子卫臻。
卫臻如今在陈留太守耿纪衙署之中任计掾,也就是计吏,正处于赵旻的考察期。
不要小看计掾,亦即计吏这个斗食小吏,因为此职位相当重要。
所谓计吏,即负责将所在辖区钱粮、赋税、户口等考绩指标上报于上级单位的属员,该职责称作“上计”,类似现代之“上交地方财政报告”。
县邑上计于郡国,郡国上计于朝廷,州刺史亦上计于朝廷。
(郡县主官)皆掌治民,显善劝义,禁奸罚恶,理讼平贼,恤民时务,秋冬集课,上计于所属郡国。
摘自司马彪《续汉书之百官志》
“上计”在人口流动性较差的农耕时代,提供了小吏结交贵势的机会。
比如“少孤”、“家贫”的邓艾,本为“稻田守”、“丛草吏”,微末至极。
他在担任“典农纲纪”时,因为得到了“上计”的机会,拜谒了太尉司马懿,便被延揽为(太尉)掾,遂仕宦于洛阳,并最终发迹。
在东汉,“郡国计吏多留拜(洛阳)为郎”,可知这1职务亦可视作中央的储备干部。
时,郡国计吏多留拜为郎,(杨)秉上言3署见郎7百余人,帑臧空虚,浮食者众。
摘自《后汉书之杨震传》
1言蔽之,计吏卫臻确实正处于赵旻的考察期。
言归正传。
这老者听那士人提及卫臻之名,神色登时更显缓和。
始终冷着1张老脸的老者,嘴角勉强溢出1丝笑意。
“老夫乃张孟卓故友、高孝父之从父也。公振知晓老夫!你既为公振挚友,不妨入寒舍用些粗茶淡饭如何?”
这士人哪里还有脸面进高家祖宅大门?
其人连连作揖:“小子不敢叨扰长者。只不知长者可有晚辈?小子来日必登门致歉!”
老者神色微微1黯。
“老夫子侄,除文惠1人之外,已尽亡于曹贼之手。你不必多礼,老夫并无责怪你等之意。请!”
那士人又1次深深1揖后,便极为识趣地转身离去。
老者提起长枪,进门后闩牢大门,忍不住仰天长叹。
“孝父啊孝父!惜哉!憾哉!”
这高家老者,显然是高顺高孝父、高柔高文惠2人的叔父。
而且,显而易见,这老者与张邈张孟卓交情匪浅。
由